賀衍後知後覺自己說的話有些吓人，他猶豫地看着陳煜寒，酸澀地說：“我很吓人吧，陳煜寒。”

陳煜寒擡起頭，下意識反駁：“沒有，賀衍。”

賀衍聞言一笑，後悔自己為什麼要在陳煜寒面前表現出這些。

“現在還想買我嗎？”他問陳煜寒。

他想起陳煜寒小時候拉着他在街上撿瓶子，嘴裡說着這個可以換錢。

賀衍那時候不解，問：“陳煜寒，你很缺錢嗎？”

陳煜寒低頭撿起一個有些變形的瓶子，扭開瓶蓋将裡面的水倒出去，說：“很缺。”

他執拗地找着，準備去翻垃圾桶，被賀衍拉住：“我可以給你，别去翻了。”

“可是需要很多很多錢，”陳煜寒眼睛有些酸，癟嘴道：“他們說買小孩很貴，我還差很多。”

賀衍疑惑，“買小孩？什麼小孩？”

陳煜寒有些生氣自己的無能，為什麼錢這麼難賺啊，明明他已經撿了很多瓶子，為什麼隻換來一點點，還不夠他買糖。

他又開始後悔自己以前為什麼不存錢，要拿去買很多糖了。

他不好意思地看着賀衍，說：“買你啊。”

“什麼？”

陳煜寒說：“我媽媽說我小時候也是買來的，花了好多錢呢，如果我不乖，他就把我再賣出去。”

“我不想被别人買走，那樣好像就見不到你了，所以我想把你買回來，這樣他就不會再打你了，我們兩個也能一直在一起。”

似水流年，賀衍看着眼前已經長大的陳煜寒，問：“還想買我嗎？陳煜寒。”

陳煜寒的心一點點腫脹起來，心疼眼前的人到了極點，他又後悔了，為什麼自己剛剛沒像以前那樣上去狠狠踹幾腳賀啟行。

他看着賀衍的眼睛，一點點陷進去，眼眶有些酸，一滴眼淚劃過，被賀衍用指腹抹掉。半晌，他啞聲道：“想，特别想，特别特别特别想。”

賀衍笑了，他把陳煜寒擁進懷裡，說：“這就夠了。”

天已經黑了下去，街邊的霓虹燈亮起，路上的行人不多，他們站在超市門口，看着天上慢慢降下蒙蒙細雨。賀衍拉住陳煜寒的手朝自己身前輕輕一拽，讓他踉跄一下後停在自己面前，伸手往後拉上他的衛衣帽子給他戴好。

陳煜寒笑了一聲，“賀衍，為什麼我覺得你今天格外的帥？”

賀衍笑道：“我哪天不帥？”

雨輕輕打在陳煜寒的帽衫上，他說：“今天不一樣。”

他伸手也将賀衍的帽子戴上，繼續說：“今天真的不一樣。”

賀衍看着陳煜寒炯炯有神的眼睛，伸手上去慢慢摸着，最後緩緩滑下，落到陳煜寒的酒窩按了按，說：“可能剛剛下雨，腦袋進水了吧。”

陳煜寒噗嗤一聲笑出來，不樂意地說：“你腦袋才進水了，說你帥你還不樂意，是不是傻？”

雨滴沿着房檐落下，啪嗒一聲掉在地面，賀衍沒說話，轉頭去身後的超市裡買了把雨傘。

陳煜寒還在擡頭看天上的雨，察覺到賀衍買好東西出來後回頭，手中就被賀衍塞了東西。低頭一看，是一大包完完整整的大白兔奶糖，他笑道：“有心了。”轉頭塞進自己身後的書包。

地上凹凸不平的地方變成了一個個小水塘，用腳一踩，又飛濺起來，像炸開的煙花。

陳煜寒擡頭看着賀衍舉起的傘，說：“舉正吧。”

傘打得很偏，賀衍的半個肩膀都被打濕，他把陳煜寒推進樓道裡，沒回話。

樓梯間的感應燈亮起，賀衍擡頭，對上了賀啟行的眼神。

貪婪，惡心，瘋子。

賀啟行看到賀衍一頓，插着褲兜笑着從樓梯上慢慢下來，故意吹着口哨不屑地從賀衍和陳煜寒中間擦過，撞過他們的肩膀就走了。

陳煜寒看着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的賀衍沒說話，看着賀啟行走進雨中。他想今天如果運氣好的話，希望賀啟行能被車撞死。

他心一驚，反應過來自己那惡毒的想法，但是不後悔。

賀衍開門回到家裡，放下書包，坐到李文希旁邊。

李文希回過神來，慌張地收拾桌面，“回來了？”

賀衍沒回答，低頭看了一眼原本就整潔的桌面，說：“他瘋，我隻會比他更瘋。”

他看着把自己生下來的人，開口提醒：“所以你不能，也不要給他錢，沒有必要。”

李文希驚訝地張嘴，喃喃道：“你怎麼……對不起。”

賀衍說：“這句話也沒必要。”

“他不是就會那些事嗎？賭博，酗酒，家暴……”賀衍陳述到這裡，一口氣咽下那些他說不出口的惡心畫面，道：“除此之外，他還會什麼？”

他扭頭看向李文希，“他就是個無底洞，你給過他一次，就永遠會有下一次，再這樣跟他糾纏下去，你把宋叔叔當什麼？”

李文希慌張道：“不，沒糾纏，但是他說……他說如果不把錢給他，他就去找你。”

賀衍冷笑：“找我？是繼續跟學校說我是個神經病？說我是同性戀？就跟以前一樣，還是什麼？”

“我說過，他瘋，我隻會比他更瘋。”

李文希流着眼淚看着他，哽咽道：“小衍，别吓媽媽，他不值得你這樣，是媽媽的錯，媽媽當時就不該選擇繼續跟他回去，是媽媽的錯……”

如果不是她當初又被賀啟行的花言巧語騙了，她就可以早點帶着賀衍走的，又何必為了一個離婚官司掙紮那麼久？走到今天這個局面。

賀衍捏着自己的手指，輕聲安慰，“不怪你。”

桌上的手機一響，屏幕亮起，消息出現在上面，陌生的号碼，内容卻不陌生。

李文希抓起手機，不讓賀衍看見，但是已經晚了。

他冷笑，把手伸到李文希面前，“我來吧，我來回他。”

李文希猶豫地把手機遞過去，賀衍問：“密碼。”

“你生日。”

賀衍愣住，然後低頭一笑，打開手機點進短信，看着那幾條消息回：随便。

“賀衍年紀第一啊，多好的孩子，你說我要是去他們學校鬧，他會怎麼樣？”

“不管離沒離婚，他身體裡都還流着我的血，他擺脫不了的。”

“我隻要五十萬，拿了錢我立馬消失，你們母子愛跟誰過跟誰過，否則别怪我做出什麼事，你也不想你的寶貝兒子發生什麼意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