運動會結束後，鄒磊直起胸膛，在熱烈的掌聲中雄赳赳氣昂昂地上台領了獎。

陳煜寒看着台上嘚瑟的人，“看給他驕傲的！”

賀衍沒說話，一手攬在陳煜寒的肩上，摩挲着他的耳垂。

陳煜寒的耳朵有些癢，歪了下腦袋躲開，伸手去撓賀衍的腰。

某人的手還是不知分寸，賀衍感覺自己的呼吸都停了下來，抓住陳煜寒的手，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說：“打住。”

陳煜寒看着他沒說話，興緻缺缺地縮回手，扭頭不屑道：“切。”

掌聲再次響起，陳煜寒和賀衍給鄒磊鼓掌，笑着看他拿着獎狀到處炫耀，最後停在他們面前。

“給我跟杜綿拍張照。”鄒磊把手機遞過去，拉着旁邊的杜綿比耶。

人群慢慢散盡，賀衍搬着陳煜寒的凳子走着，聽到後面熟悉的聲音緩緩回頭。

“同學，知不知道賀衍？”男人跛着腳，拉住一位正在走的女同學就問。

女生茫然道：“賀衍啊，知道，年級第一！”

男人笑道：“知道他現在在哪嗎？”

女生的同伴覺得男人莫名其妙，伸手把她拉開，和男人隔了段距離，問：“你找他幹什麼？”

男人看着他們的舉動，眸光一閃，嘴裡抽着的煙動了動，讪笑兩聲，道：“我是他老子！”

賀衍隔着人流面無表情地看着他，捏着凳子的手收緊幾分。

男人尋着視線看過來，伸手拿走嘴邊的煙吐了一口氣，煙霧缭繞在他臉前，慢慢散開後露出那雙貪婪惡心的眼睛，看到賀衍後輕笑一聲，擡腳就向他走過來。

賀衍咬緊牙關正欲擡手，一隻溫熱的手就搭了上來。

他回過神，看着陳煜寒站在自己前面，用大半個身子擋住他。沉吸一口氣後，他覺得自己有些莫名其妙，差點就讓陳煜寒的凳子沾了血。

男人臉上的笑收了回去，沖着陳煜寒身後的賀衍就喊：“賀衍，好久不見，記不得你老子了？”

周圍的人因為這一聲紛紛朝這邊看過來，賀啟行沒管，繼續沒臉沒皮地說：“我好想你啊，乖兒子。”

賀衍聽到這話直犯惡心，十歲那年，賀啟行也是在他的耳邊說：“我好想你啊，乖兒子。”

腦子裡嗡的一聲，他從心裡湧上一陣惡心，彎腰嘔着，卻什麼也吐不出來。陳煜寒蹲下看賀衍吐得眼眶發紅，着急地打開剛買來的水遞過去，就被賀衍倏地一把抓住手腕。

賀衍的力氣有些大，陳煜寒手上的水差點沒拿穩，從瓶子裡撒了出來，濺在地上和手上。

賀啟行看到這一幕笑了，笑聲有些諷刺，他不管不顧地走上前去，湊在他們中間，咬牙低聲說：“我還真以為你不喜歡呢。”

賀衍扭頭惡狠狠地看着賀啟行，眼神中充滿殺氣，饒是賀啟行從小壓制賀衍，就連十歲跟他動刀子都不放在眼裡，但現在，他渾身一顫，沒來由地害怕起來。

陳煜寒的手腕被抓得很痛，但是他也沒有掙脫開，反而在腦子裡思考，該怎麼把旁邊出現的這個惡心玩意兒給弄走。

賀啟行佯裝鎮定地剛起身，就被突然出現的張博深推了一把，摔在地上。

“傻b玩意兒。”張博深看着地上被推倒的人，低聲罵道。

本就跛着腿的人踉踉跄跄地站起身，準備沖向前去教訓剛剛推他的人，就被遲尚軒從後面踹了一腳，然後看着他蹲下認認真真地擦鞋，可惜道：“這可能限量版。”

鄒磊走過去扶起賀衍和陳煜寒，讓他們站着别動，“放心吧，已經通知保安和老師了。”

男人被突如其來地一腳踹紅了眼，跪在地上罵道：“一幫小兔崽子，老子要你們好看！”

他起身朝他們沖過來，就被林凱帶來的保安扣住。

“就是他。”林凱擡着下巴指向賀啟行，“剛剛還準備毆打學生。”

“沒有！沒有！”賀啟行吼着，“我是賀衍他老子，是他老子！”

賀衍無動于衷地看着眼前這個人，”瘋子。”

周圍的人被張博深叫開，“有什麼好看的，走走走。”

陳煜寒看着賀衍，被攥住的手腕還沒有放開，他也不管了，用另外一隻手掏出大白兔奶糖，遞在賀衍面前。

見賀衍沒動，他一隻手剝開，朝賀衍嘴邊遞過去。

賀衍無意識地張嘴接着，就看到陳煜寒沖他笑了笑。

鄒磊和張博深走了過來，問：“沒事吧。”

“你們怎麼來了？”陳煜寒問。

遲尚軒在後面慢了一步，聽到後說：“林凱告訴我們的。”

再回頭，林凱已經不見了。

他們默契地不讨論剛剛那個人，遲尚軒順勢坐在陳煜寒的凳子上，說：“張博深憋不住屎，拉了坨大的出門就撞上林凱，林凱就叫我們快來操場。”

張博深聽到後用手臂鉗制住遲尚軒的脖子，鎖着他的喉嚨，惡狠狠地說：“閉嘴吧你。”

遲尚軒拍着張博深的手示意他輕點，起身看向還未說話的賀衍和陳煜寒，拉着張博深和鄒磊就要走。

張博深不樂意，“走什麼啊？”

遲尚軒說：“請你們兩個吃好吃的。”

鄒磊莫名其妙地看着遲尚軒，就聽見張博深指着賀衍和陳煜寒，不滿道：“那為什麼不請他們兩個？”

“他們不需要。”遲尚軒說完後拖着張博深走了，回頭讓鄒磊快跟上。

然後鄒磊回頭看了一眼還站在原地的兩個人，順手拿走了陳煜寒的凳子，朝已經走遠的兩人追了過去。

“等等我！”鄒磊邊跑邊說。

人已經走得差不多了，天也很快黑了下去，賀衍看着陳煜寒，遂又低下頭，看了一眼陳煜寒發紅的手腕，問：“痛嗎？”

“不痛。”陳煜寒回答。

賀衍笑了，“騙人。”他抓起陳煜寒的手，慢慢摩挲着發紅的地方，“我剛剛很用力。”

陳煜寒問：“那你呢？”他盯着賀衍，看着他垂下的睫毛，說：“你痛嗎？”

他不知道賀衍和賀啟行之間除了自己已知的事情外，還發生過什麼。但是他不用想也知道，絕對不是什麼好事。

他好後悔啊。

“記得當初你問我準備去哪個學校，我說沒想好嗎？”賀衍擡頭看向陳煜寒，說：“因為我不确定會不會有一天，再次遇到他的時候，會忍不住殺了他。”

“所以我以前覺得上不上學其實沒什麼，如果他還在，總有一天會繼續找來，會繼續發瘋，試圖毀了我，就跟以前一樣。”

陳煜寒看着賀衍故作輕松的樣子，不知道該說什麼，嗓子被一股勁堵住，半晌說不出一句話。他隻感覺到心口一陣酸澀，有些後悔小時候為什麼不多撿些瓶子，不多踢幾腳賀啟行，不抓着賀衍。

如果能重新回到那個時候，他一定會抱住賀衍，告訴他，自己一直都還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