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風又回頭看了一眼正在低頭尋找的李棋:“那人可信嗎?”
祁肆點點頭。
郁風接着低聲道:“我跟商譽将這馬場一寸寸地翻過,再這麼找也是一無所獲,”他捏着手上的帕子,“從這裡入手。”
祁肆也想過從這個骷髅手絹入手,在郊區隻出現一方附着術法的帕子,怎麼看怎麼可疑。可這帕子都被看了個遍,卻沒找到過多有用的線索。
“試試。”祁肆道。
“轉夢陣心訣會嗎?”郁風問道。
祁肆對這陣法不熟,想了一會兒,食指與中指并攏,剛想施法便被一隻手擒住手腕,那隻手的食指點住她的手背,耳後傳來的聲音,讓祁肆分了心。
“轉夢陣不難,但繪就期間不能有片刻停頓,跟着我的手動。”
祁肆手上動作不停,眼睛卻盯着自己手背上的那隻手,有片刻的恍神,她讀的書不多,可此刻腦海裡卻想到了一句用在女子身上的詩,指如削蔥根,後面那句是什麼來着.....
轉夢陣心訣不長,等不及祁肆回想後面的詩句。
“好了。”
郁風的聲音拉回了祁肆的心緒,她頗有些心虛,眼睛盯着那手絹看,看着看着,她竟覺得那骷髅都眉清目秀起來。
那手絹在祁肆的注視下,微微泛起了綠光。
郁風道:“看來轉夢陣有些用處,你被拖入地道後,我見過這光,後來等了許久,這綠光也沒再出現了。”
“......嗯。”
身後傳來一聲低吟,兩人回頭看時,才發現莊昕離他們不遠,他發出聲音後,接着一動不動,任憑祁肆喊了幾聲也沒動靜,接着便他的身體突然晃動了一下,半跪在地上喘氣,喚道:“李棋......李棋!”
聽到聲音,幾人快速走到莊昕身邊,祁肆剛想俯身問問莊昕到底怎麼了,對面有身影快速蹲下,扶着莊昕的背,冷靜道:“放松,莊昕,你現在很安全。”
“怎麼了?”覃沨聞聲趕過來,看見祁肆與郁風拉着的手後,原本皺着得眉頭倏然撫平,眼睛睜得大了些,不解中帶着幾分尬尴:“你倆這是......”
祁肆這才反應過來,郁風還拉着她的手腕,他并未握緊,祁肆輕輕轉了個手,便掙脫了,她淡然道:“沒事,他教我畫陣法。”
郁風磋磨着自己的手指,無聲看了看祁肆,點了點頭。
在李棋的安撫下,莊昕很快平靜過來,隻是依舊抓着李棋的手腕,不肯松手。
李棋平時那麼冷的一個人,此刻像是習以為常,并沒有拒絕。
成硯性子快,忙問道:“莊公子是看到了什麼?”
商譽垂眸看到莊昕握住的那隻手,不動聲色地扯了下成硯的袖子,眼神示意對方先不要問。
或許是重複了許多次,莊昕恢複得很快,放下了手中握着的手腕,他緩了緩道:“我聽到他們又在叫我,隻喚了一兩聲......”
成硯道:“他們?”
“坦白講,我也算他們試煉的人之一,”莊昕喘了口氣,平複方才的驚吓:“之前本想告知大家,陰差陽錯便錯過了,我并非有意欺瞞,我雖是起死回生的,但知道的并不比各位多多少。”
商譽道:“為何衙門沒有你的驗屍記錄?”
莊昕似是苦笑道:“我并非死于非命,家中仆人也封了口,并未驚動衙門。我複活後,與往常無異,隻是總會聽着有人喚我姓名,每每如此我便會心如刀割,周身如同墜入地獄,十分難受,所以才想弄清這起死回生到底是怎麼回事,我不想這樣活在恐懼中。”
成硯道:“我們盯了許久,城中其他人并沒有這個症狀。”
莊昕驚道:“那為何我會?到底怎麼回事?”
李棋道:“他每疼痛一次,黃州城内便會有一人死亡又複活。”
“所以方才又有人死了?”覃沨疑道。
“這人竟猖狂成這樣,被懷疑了依舊我行我素!”成硯道。
一時間陷入了詭異的沉默,照這樣看,對方似乎不會銷毀證據,因為他們根本就不怕祁肆他們查。
“我見李有譽的時候,對方也顯得遊刃有餘,就好似沒做虧心事一般,十分沉穩。” 祁肆轉而問李棋,“莊昕的這個狀況是不被距離所阻礙的嗎?隻要有人被用于試煉,他就會疼痛?”
李棋道:“不确定,但我推測城内不會試煉場,應該是不受距離所影響的。”
郁風此時開了口:“這次也不見得有人死而複生,李家即使再自若,也不會在地道被人發現後依舊試驗。”他揚了揚手中的手絹繼續道,“這手帕上有陣法的痕迹,跟轉夢陣及其相似,方才我跟祁肆便試了試轉夢陣,陣成後,有淺淺綠光劃過,然後莊昕便有不适。”
“你懷疑是這陣法引起的?”李棋道。
郁風道:“不确定,隻是有這種可能。這陣法應該是在試煉中用到的。”
一時間陷入了沉默,所有人都沒再說話。
如今,即便知曉是李家在搞鬼,即便幾人離試煉場這麼近,卻始終找不到對方的弱點,抓不到證據,而且從對方的态度來看,對方似乎并不在意對他的查探。
幻境之中有陣眼,轉夢陣中有陣眼嗎?祁肆一時間想不起來,問道:“轉夢陣中有陣眼嗎?”
衆人各自在想事情,有些沒跟上祁肆的思路,隻商譽道:“世間陣法皆有陣眼。怎麼了?”
不待對方回答,商譽便道:“幻境亦有陣眼,不論在這手帕上的陣法是什麼?一定會有陣眼,這馬場已被我們翻了個遍,卻不見異常,”他将眼光放在那手帕上,繼續道,“如今想來,這手帕出現在這荒郊野外本就奇怪,或許這就是......”
郁風擡頭看了一眼商譽,沒說話。
“陣眼,”祁肆道,“即便不是,也值得一試。”
若這不是陣眼,手帕這一線索斷了,也比現在的處境壞不了多少。衆人都沒有反對。
祁肆将手帕揚起,拔出的除魔劍轉了個劍身,那手帕劃過劍刃,飄到了地上,骷髅此刻像是活了過來,空蕩蕩的眼眶仿佛在笑。
郁風彎腰撿起那手帕,緩緩道:“遇刀劍不壞,用法術試試。”說着便将帕子遞給了祁肆。
祁肆愣了一下,接過帕子,擡手施法。她慢慢将法力注入其中,手帕随法術騰空而起,幾人觀察着周圍,戒備十足。
四周似乎更暗了,祁肆施法有一會兒了,若是尋常物件,在法力剛注入時便毀了,這手帕卻支撐到現在,就在她打算再多用幾分力時,祁肆感到有力量在跟她抗衡。
祁肆低聲道:“有人來了。”
話音剛落,手帕的正前方突然出現了一個身穿華服的人。
是出現在地道的那個女子。
“姑娘,方才已提醒過你,不要在馬場鬧事。可别怪我手下無情。”
郁風站在祁肆身側,微微擋着祁肆,問道:“她是誰?”
“在地道碰到的,是李家的人。”祁肆道。
李棋道:“這女子叫歲矣,前幾個月才到的黃州。她身手不錯。”
覃沨問道:“就她一個人?”
祁肆繼續施法,她能感覺到對方已經有些吃力,“拖些時間,手帕有反應了。”
歲矣也察覺到了,利落出手,淩空出現的銀針直直往祁肆面門飛去,覃沨眼疾手快,截住了銀針。
覃沨不再猶豫,提劍便向歲矣傾身而去。
李棋有些擔憂地看着覃沨去的方向,見并未有人阻止覃沨,想來是對她的身手有信心。也在此時,莊昕緊緊抓住了李棋的手,輕聲道:“又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