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肆将神識沒入結界的一瞬間,如同立于高處,将四周一覽無餘,不剩一絲死角。周圍瞬間清晰無比,她看到了房間裡昏迷不醒的沈俐,看到了院子周圍的所有境況,甚至察覺到了沈俐綿長的呼吸聲......同時也輕而易舉地找到了清輝。
‘固若金湯’容不下兩個神識,兩人争鬥,必有一傷。祁肆入侵得很慢,她想起那被妖氣粉碎的凳子,越加不想傷清輝,總歸是欠了他一個人情。
如今沈俐無事,她隻想一點一點逼迫清輝撤出,兩人都全身而退。正進行到一半,清輝突然強制退出,祁肆此時發出的攻擊,來不及收回,全都打在了結界上,此時結界全被她一人掌握,祁肆被突如其來的斷截鎮得胸口一痛,嘴裡血腥味蔓延開了。
自己打自己當真不好受。好在自己留了力。
旁邊的覃沨見她踉跄了一下,心一下收緊,擔憂地看着祁肆,并未開口打擾。她知道祁肆沒入神識,最忌打擾。
‘固若金湯’甫一換人,頃刻便有了大廈将傾的趨勢,可若是此時覆滅,神識還在其中的祁肆怕也是兇多吉少。祁肆用盡全力在支撐,可方才遭了反噬,此刻有些支持不住。
千鈞一發時刻,祁肆感覺到一股暖意循序漸進地進入了結界,穩固了結界的同時也包容了她的神識。
祁肆穩定後,逐漸将神識撤出了結界,她一睜眼便看見了滿臉擔憂又心急如焚的覃沨,以及眉頭緊皺的郁風,還有個面無表情的玉面公子。
“神識沒入結界。好膽量。”郁風道。
也不知是不是祁肆的錯覺,郁風平淡的一句話,倒讓她聽出了幾分責備的意味。
郁風一到别院,便見到一臉焦急的覃沨圍着祁肆,她見兩人過來,眼神示意兩人安靜,見祁肆開始撤回神識,才走開了些。
郁風一見這場景,便知道祁肆到底幹了什麼,他有些懊惱。
祁肆回過神後道:“過獎。”
此時‘固若金湯’也緩緩消失,最後隻剩下懸在半空的明顯暗淡的明珠。
祁肆心道原來方才那股暖意是明珠啊。
郁風收回了明珠,樂浲掃了一眼那神态明顯虛弱的明珠,暗自搖了搖頭:“曲線救國當真不可取。”
郁風睨了他一眼。
“明珠都這樣了,沒個十天半月能緩回來?三年前我便說過,你有時間找辛肆,不如抓緊時間與西邊那位多相處,說不定早得了芳心,何至于現在還在人間與妖界溜達。”他放低聲音道。
“話真多。”
祁肆神識剛回,尚有些虛弱,見了那明珠的主人,也明白自己得了他人助力:“......多謝。”
郁風看了她一眼沒說話,轉而對覃沨道:“你先與樂浲去找沈俐,我在外面照看祁肆。”
覃沨點點頭,轉身進了院子。樂浲随即跟在後面。
沈俐還在昏迷,幾人将他帶回了客棧。
樂浲回客棧後沒多久便急着将妖王及那人間道士帶回冥界審問。至于明日妖界會如何翻天覆地,妖王的幾個兒子會如何争權奪勢,樂浲便管不着了。
幾日後,沈俐醒了,他一醒便看到了守在旁邊的覃沨。覃沨守了他幾日,此時在床邊睡着了,他伸手摸了摸覃沨的頭。覃沨睡得不沉,他一動便醒了。
覃沨見他醒了,急忙湊到跟前:“可有不舒服的地方?”
沈俐搖了搖頭,他想說什麼,可一連昏迷許久,嗓子啞得說不出話。
覃沨趕緊遞了杯水給他:“你拿到血靈了,郁公子以秘法将其送回天道宮了。”
沈俐聞言松了口氣,又看向覃沨。
覃沨實在太了解沈俐:“你放心,祁姑娘與郁公子可信。”覃沨将這些天祁肆為了救他做的事情都告訴了沈俐。自然也将他被清輝帶走的事情全盤托出。
沈俐聽到祁肆行事後,心中有些驚訝,他自覺自己沒什麼值得祁肆盡心至此。
覃沨接着道:“祁姑娘說是為了無量尺,可我不信。她總是将自己得善意歸結于不懷好意的目的與交易,不欲讓他人感到負擔。”她随即一笑道:“那日将你帶回來後,我便将無量尺給她了。”
沈俐點點頭,認同了她的做法。他喝了水後,舒緩了些:“這幾日,讓你擔憂了。”
覃沨心中高興,笑着搖了搖頭,她聽見這話,心中有些酸楚。
“我這個做大哥的,這次不稱職了。”沈俐道。
覃沨又搖了搖頭道:“你沒事就好。隻是目前我們依舊不知清輝為何要帶你離開?”
沈俐做了一個極其真實的夢,這夢似乎觸動了自己久遠的記憶,讓他想起了一些事情。
原來他是認識清輝的啊。
“覃沨,清輝你也認識的。”沈俐突然道。
覃沨疑惑地看着他:“我也認識?”
沈俐點點頭:“是幼時你送我的那隻小鲲鵬,隻是後來走失了。”他在那隻鲲鵬身上費了不少心思,衣食住行都帶着它,連修習時也帶着。幼時的自己認為這隻鲲鵬極其有靈氣,一度以為它會是自己未來的坐騎。
它跟着沈俐的那幾年,沈俐學了多少法術與道義,它便耳濡目染了多少。
沈俐繼續道:“他長大了......也變了性子,幼時還是個活潑溫和的,如今到有些......任性了。”
覃沨想起了那隻溫糯的鳥,記得當時撿到他的時,他應當是被誰虐待過,奄奄一息的樣子引人心生憐憫,便将他帶回了天道宮。覃沨那時還小,隻覺得是個漂亮的鳥兒,盡管長老們都告訴她那是個驕傲的主,難伺候得很,自己也要将他留在身邊。
初時還好,自己有心力照顧,可越往後,自己對他越發沒耐性,便将他送給了天道宮的大師兄沈俐。左右這個大師兄十分疼愛她,處處都讓着她,二話不說便将他收着了。
覃沨似乎記得後來沈俐跟他相處得還挺好。
“以前分明老實得讓人生氣,現在怎麼還騙上了人?”覃沨道。她來不及深思其中的變化,看着沈俐道:“沈大哥,我們還繼續留在妖界嗎?”
沈俐身上沒什麼傷,隻是連日昏迷在結界裡,有些不适應。他道:“不,盡快回去。”雖說血靈已在天道宮,如今他們許久未歸,沈俐怕有變故。
若是血靈無用或有失,還能有時間再想辦法。他的師父不能有事。
沈俐擔憂到:“你許久未回宗門,你師父可說什麼了?”
覃沨道:“臨走時,我給師父留了封信。”
“這都多久了?離你出玄門至少一兩年了,期間掌門竟未給你個隻言片語?”沈俐問道。
沈俐知曉覃沨擔憂自己的父親,這幾年她花了許多時間去尋能治好她父親的藥,自己門派的境況怕是分身乏術了。
“這次回去後,你先回玄門向掌門請罪。師父這邊,你不用太擔憂,有我在。”
“玄門門訓,救死扶傷。”覃沨說完後便沉默地理了理沈俐垂在床側的衣袖。
就在沈俐認為她不會再說話時,便聽到悶悶的一聲:“我沒錯。”
沈俐摸了摸她的頭,溫和道:“你是玄門的大師姐,不要任性。玄清掌門十分疼愛你,你在玄門學藝的這些年,她傾囊相授。你一年前不辭而别,如今道歉還要推脫嗎?”
見她神色松動,他接着道:“我将師父當作父親,會照顧好他的,相信我,阿沨。”
覃沨知道自己不辭而别這件事辦得太過,當初知曉自己父親病情時,便向自己的師父提出要去尋救治之法,可師父沒同意。
玄門是修醫術的,習醫艱難,所費精力非常人能忍受,選擇修道的人大多意志堅定,可玄門更甚,面對的境況也比其他門派複雜得多,以至于許多修道者便會更選擇較容易的其他門派,至此玄門弟子并不多,百年前竟差點到門派衰微的境地。
覃沨出身天道宮,卻在半路前往玄門求學,學了醫術。她去玄門的目的很簡單,隻是不想天道宮的弟子求醫無路,說來奇怪,她能有這個想法還歸結于清輝。在她撿到清輝的時候,奄奄一息的樣子,讓她覺得若是會醫術就好了。
覃沨點了點頭,沒再說話。
沈俐道:“回玄門時,将無量尺帶上,玄門需要它。”他說罷起身收拾:“祁姑娘此次幫了我們許多,我去看看她。”
兩人整理好了後,便去找了祁肆。覃沨敲了門,喊了幾聲沒人回應。又接着去了郁風那處,果然在那裡找到了祁肆。
祁肆看起來神色不錯,隻是唇色略白,依稀透露着當日神識耗費巨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