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界的野獸不怕火。”郁風的言下之意便是引火有極大可能暴露落腳點。
祁肆往火堆裡加了加柴:“夜裡冷。”
他們來時已是黃昏,黑夜以極快的速度爬滿了整個林子。郁風倚在一個樹上,擡手輕輕捏了捏吹過的風,他心道,冷嗎?
他見祁肆坐在火堆旁,手裡摩挲着懷中那隻玉镯,若有所思地,不知在想什麼。她身上穿的白色衣裳,已經髒了好幾處,除了剛進妖界那會兒,她便沒再管身上是否髒污。他鬼使神差地靠近了些,卻沒感受到暖意。
以往兩人也經常如此沉默,郁風并不覺得難熬,此刻卻想說些什麼來打破這過于沉寂的時刻。
“天下事,我略知一二......你的事......我可以幫你。”
祁肆終于從火堆中擡首,她就那麼盯着郁風,眼裡映着暖意,出口的話截然相反:“這是人間事。不過......不管真情假意,多謝。”
她接連從郁風嘴裡聽見兩次要出手幫忙,心下疑問大于驚訝,到底因何,他竟然想要幫她。
郁風心道她定是将谛聽的話聽去了,有些好笑,他神色緩和,帶了些笑意:“無礙。”
祁肆沒再搭話,将手靠近了火堆取暖。郁風此刻回想起她進了妖界後做的各種事情,問道:“你來過妖界?”
祁肆突然起身戒備,沉聲道:“有人。”
郁風也在瞬間便察覺到了。
有人來了。
之所以那麼确定是人,一是因為林間的野獸動作沒這麼慢,二是沒哪個妖會不要命到晚上來這林子。聽腳步聲還不是一人。
随着距離越近,漸漸地傳來一些克制的說話聲。
“那處真的沒什麼,天色暗了,不要随意走動,我們回去吧。”說話的人顯得有些焦急。
倒是沒人回答他,隻是這腳步越發近了。祁肆難得與郁風默契地都停在原地,誰也沒有要躲的意思。
隐約見着三個身影,還未走近便傳來一個不可置信的聲音。
“祁、祁姑娘?”覃沨驚訝道。
祁肆映着火光,在光亮處總是更容易分辨,尤其在黑夜中。
那三人正是沈俐一行人,難怪覺得那聲音熟悉,原來是沈岺。
祁肆見了來人後,稍稍放下了心,她疑惑道:“你們為何會在妖界?”
覃沨見到熟人後,難免有些高興,急忙跑到了祁肆身邊,關切的問着,她當初拒絕了祁肆借用無量尺的要求,心中委實有些過不去。
沈俐的聲音透露着濃濃的警告意味:“你們呢?”
他話一落,覃沨頓了頓,看了看祁肆,又看了看旁邊的倚着樹的郁風,眼裡滿是疑問。
祁肆可是叮囑過他們小心郁風的人,此時兩人卻同行。
祁肆答道:“來尋藥。”她頓了頓繼續道:“妖界危險,你們盡快出去。”
“尋什麼藥?”沈俐道。
覃沨喊了一聲沈大哥,打住了他的咄咄逼人。而她也終于問出了她想問的話:“祁姑娘,我見你身體并未有恙......若是有什麼難處,我會幫你的。”她說得真誠,祁肆心裡有些暖意。
見祁肆沒說話,覃沨繼續道:“我們也是來尋藥的,為......為一個親人。”
祁肆有些疑惑,問道:“你已有無量尺,為何還需尋藥?”
“......無量尺,治不了。”覃沨有些落寞,她轉而關切道:“你怎麼跟郁公子一起的?”
“說來話長,他......我跟他在西北相遇,一起尋藥。”
郁風聽到這兒,挑了挑眉,心裡失笑,這女子就知道尋藥?隻有這一個說法了?
“......他可信。”祁肆補充道。
郁風心裡一動,說不上來是什麼滋味。
覃沨點了點頭,而後看了看坐在火堆旁的沈俐,解釋道:“方才沈大哥急了些,祁姑娘多擔待些。我們才入妖界不過幾個時辰,便見到了你們,難得他不多想。”
祁肆見沈俐依舊面色如霜,她道:“無事。”她本也不過多在意他人的看法,“他有所疑心也算正常,畢竟我确實打過無量尺的主意。”
覃沨急道:“待我出了妖界,便将無量尺借你,祁......”
“你方才說什麼?你們才進了妖界不到幾個時辰?”祁肆突然打斷了她。
“是、是啊......怎麼了?”覃沨不知她為何如此,愣愣地回答。
此時幾人都看着祁肆,隻有郁風明白了祁肆到底在确認什麼。
祁肆繼續道:“你們什麼時候進的妖界?”
“就......就幾個時辰前啊。”覃沨茫然道。
“不是這個時候。”祁肆道。
“我們分别後,出了萬靈劍宗時。”沈俐言簡意赅道,“怎麼了?”
祁肆淡淡道:“我們才入妖界,外面已是秋季了。”
什麼?!
沈俐臉上出現了裂痕,滿眼的不可置信,覃沨更是覺得荒謬,隻沈岺若有所思的想着什麼。
沒等那兩人回過神來,此刻樹林泛起了幽光,那幽光沿着各種植物的紋理,慢慢爬滿了花草樹木的皮表,那似精靈一般的光亮,像是給它們賦予了生命。置身其間,極其漂亮。
若不是時機不對,當真是一場視覺盛宴。
祁肆伸手觸碰,卻立即被覃沨阻止:“别碰,這有毒。”
“有毒?”祁肆不解皺眉,“你們之前已經遇到過?”
覃沨點了點頭。
祁肆看了一眼沈岺:“他說的?”
“......嗯。”
祁肆手上動作繼續,她伸手抓住了那抹幽光,冷哼一聲:“沈二公子,你到底在瞞着些什麼呢?”
言畢,祁肆也捏碎了那光,瞬間四周變了模樣,青天白日,陽光正盛,還能聞得到花香......除開散落在各處的妖氣而外,此處與人間别無二緻。
此處才算入了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