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公主帶着徐慕赴約時,隻說是帶她去喝茶。
徐慕仿佛已有預感,上了馬車後,安安靜靜地端坐着,不時偷偷看着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怎麼,怕我把你賣了?”
短短一段路,徐慕的視線仿佛要把她盯穿,“想說什麼,盡管說吧。”
“姐姐…不,長公主……”徐慕握住她的手,“這些日子,多謝您的照拂。”
她抛出這麼一句沒頭沒尾的話,話音未落馬車就已經停穩,長公主來不及追問她的意思,車外已傳來催二人下車的話語。
年關将近,雲泉作為總管是半步也走不開,自那晚後她也不想再單獨與孟聽寒相處,更别提把他随身帶出門來。
二人下了馬車,由婢女帶着,進入内院。
自魏仁澄成人封府獨居後,她也從未踏足過内院
倒也沒什麼新奇的,亭台樓閣,雕欄玉砌,她看都看厭了。
況且哥哥向來不近女色,院子裡又沉又悶,成日與那種謀士說客混在一起,一股陳舊的酸腐之氣。
婢女前去通傳,二人在暖室内等了片刻,才進了裡間。
屋内二位男子圍爐而坐,汩汩水沸聲中,魏仁澄悠閑地捧着茶盞細茗。
徐慕跟在她身後進入,畢竟有外人在,長公主的禮數不可謂不周到,二人演起恭謙溫良的戲碼來簡直天衣無縫。
笑着寒暄幾句,另外那人總算是抓到了插話的空隙,起身對她行禮。
這人比她高大半個腦袋,看樣子隻是個年輕的讀書人。
身上的衣服也說不上名貴,甚至看起來有點寒酸,隻能維持基本的體面。
魏長沁在腦中細細搜索了一遍,即使這臉長得再俊逸,她也想不起來此人是誰。
落座後,徐慕一直冷着張臉,這絕不是長公主的錯覺,她對另外那人格外反感。
她當然知道此人是徐慕的哥哥,隻是打眼一瞧,二人從眉眼到身形,沒有一點相似,就連身上散發的氣質都截然不同。
氣氛有些沉悶,魏仁澄眸光流轉,率先挑破:“說來,我們三人也算是見過的。沁兒可還記得,兩年前瓊林宴上,有人給你進酒時冒冒失失打翻酒盞,污了你的衣裙?”
她喝茶的動作一頓,做出一副苦惱思索的樣子
從前的事情于她來說就像是上輩子一般,即使确有其事,她也想不起了。
“是嗎…我倒是沒什麼印象了。”長公主摩挲着下巴,微微擡起眼皮,視線落在對面那人臉上,終于有了仔細打量的機會。
确實是與徐慕完全不同,長相嘛,挑不出來任何錯處,是實打實的清秀俊逸,翩翩公子。
既然是在瓊林宴上見過,想必也是位榜上有名的進士,怎麼會隻在官署中做主簿呢。
長公主正想旁敲側擊着打聽幾句,沉默着徐慕冷笑一聲,道:“到底是鄉野出身,沒見過大場面。”
她與魏仁澄對視一眼,大抵是明白該由自己救場了,清了清嗓子還未說話,那人卻先接下了話。
“舍妹向來嬌生慣養,都是我這個做兄長的過錯,二位大人勿怪。”他對徐慕的話置若罔聞,臉上一絲波瀾也無,還記着禮法規矩,向二人緻歉。
即使她在桌下已經抓住了徐慕的手,奈何徐慕完全不管不顧:“徐憬,你少在外面給我擺哥哥的樣子!”
若不是她拉着,隻怕徐慕要直接拍案而起,奪門而出了。
魏仁澄輕笑幾聲,似是早已預料到了這情況,擡手招來侍女端上幾碟京中時興的點心。
“私下裡喝茶聚會,不過是閑話家常,你也不必拘禮于身份尊卑。”
魏仁澄将碟子推到魏長沁面前,暗示她快拿些塞住徐慕的嘴,面上仍是和煦如春風的笑,“我家也有個妹妹,自然是知道當哥的難處。”
長公主忙不疊往徐慕嘴裡塞了塊綠豆糕,聽哥哥當着自己的面編排自己,免不了面上挂不住,又被他抓着調侃了幾句。
她有點後悔,早知道就跟徐慕一起跑出去了。
除去低氣壓的妹妹組,另外二人一派歲月靜好之态,依她看來絕對有貓膩。
長公主咬着銀叉發呆,她對他倆的話題根本提不起興趣,都是擺出來的台面話,内裡彎彎繞繞實在沒空去探究。
她盯着香爐中燃起的袅袅細煙,在空中擴散開來,不自覺心思也跟着飄遠。
也不知道孟聽寒在幹什麼。
在喂鳥嗎,還是在和雲泉忙着年底對賬清算,亦或是在為了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奔走呢。
“多謝您的款待。”
徐憬正襟危坐,向二人行了個拱手禮,“舍妹叨擾公主許久,臣這就把她帶回家去,好好管教。”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徐憬說這話時雖然語氣淡淡的,看向徐慕的眼神卻是不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