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到某事,杜知微忽然道:“差點忘了一件事!”
何必疑惑:“什麼事?不會又是你夫人囑咐你辦什麼事吧?”
杜知微擺手道:“不是不是”臉色微微一紅,又道:“是囑咐,卻是如先生的囑咐。”
何必道:“哪個‘如先生’?”
杜知微道:“如鶴松,如先生。他前不久向監裡申請去職,幾日前找到我,說等不到你,托我給你帶句話。”
何必道:“什麼話?”
杜知微清清嗓子,學着如鶴松說道:“小表妹,汝羨青山有思,白鶴忘機。而今不才先行尋鶴。歸期莫問,有緣再聚。”
何必聽到時一愣。知她者,如鶴松。宋聽筠方才提到會試放榜時小心看她幾次,但她志向并不在仕途,故而就算無緣科舉,也不會傷心。
宋聽筠忽道:“說來你能這麼快洗清冤屈,也有他一份功勞。”
她又道:“你被誣告借以如鶴松之手,從如星湖處提前拿到了會試考題。也虧得是如星湖為官謹慎。如星湖前往貢院拿到考題之前,早已提前将如鶴松禁足在了自己府上。考官拿到考題,直到會試結束才能離開貢院。如鶴松既沒有機會從如星湖處拿到考題,也沒有機會交給你。前不久洪鐘去如府取得了這份證詞。”
何必聞之一笑。想來這份口供裡的細節,三司之前就曾拿到,不過那會,三司的注意力應該都在崔廷敬精心準備的書證上。畢竟口供可以翻供,書證卻很難作假。而崔廷敬又很好心準備的是如山一般難以動搖的鐵證。
她現在确實已開始羨慕那位尋鶴之人。
結束宴席稍作整理,何必便動身去了雲織家裡。她來之前勇氣滿滿,但真到了雲織家門口時,卻開始猶豫,幾次想敲門又收了回去。
好像是實在看不下去,門房裡兩聲輕咳,接着有人從裡面打開了門。
何必一驚,看到開門的人急忙道:“張叔好”
張叔看她一眼,道:“進來吧”說着已轉身回去,回去時還說了一句:“敲個門而已,猶猶豫豫”
何必臉色一紅,跟着進去。進到小院裡,正好見到春桃從側屋出來。春桃手裡拿着行囊,似乎正在收拾東西。
春桃見到何必,眼睛一亮喜道:“小姐來了!”
何必點點頭,又道:“以後不用喊我小姐了”
春桃疑惑:“那喊什麼?”
何必想了下,也沒想到什麼好稱呼,道說:“算了,你想叫什麼都可以”末了又道:“我想了很久,既然你不喜歡‘春桃’這個名字,那以後改名叫‘桃然’如何?”
春桃喃喃道:“‘桃然’?”
何必道:“對,桃然。人面桃花相映紅。這可是我想了很久的!”沈桃然,這個名字聽起來好像還不錯。
春桃面露羞澀道:“‘春桃’也還好,青鈴前不久還誇我像桃子可愛。”
何必沉默。她忽然想摔桌子。
春桃想到什麼,又問:“對了小姐,你今天來是為了什麼事?”
何必想起來,猶豫道:“我……”
春桃道:“你如果是來找傅小姐,她一個時辰前已經離開,先一步回景雲城了。”
何必驚道:“你不早說!”
春桃小聲抱怨:“你不早問……”
何必着急離開,但想到一事又折返回去問春桃道:“你剛剛怎麼說是‘傅小姐’?怎麼不說‘二少夫人’?”
春桃道:“小姐你寫的解婚書,你不記得?”
何必怎麼能不記得。她記不記得是一件事,但被别人提醒就是另一件事情了。何必聽了佯裝要敲春桃腦殼。
春桃急忙一躲。
何必惡狠狠道:“回去扣你一個月糖葫蘆!”說完轉身追了出去。
這一句算不得威脅的話,偏偏春桃當了真。青鈴從屋裡出來時,懷裡就撞進來一個剛受欺負的哭包。
京城外西南一條古道,一片綠色中踏出了人和車馬行過的痕迹。但路上前後很遠都看不到人。
不知名的黃色和白色的花在風中微微晃。綠色從腳底綿延至遠處的高山。空中一朵雲不緊不慢飄着。陽光正暖,人也正惬意。
傅流雲正牽着馬,走在這條古道上。她來京城是為了辦一些事,現在事情已經辦妥,也沒有什麼緊要的事情催着她回去,所以她走得也像那朵雲一樣。但也許隻有她自己知道,她為何走得這麼慢。
忽然後面路上響起了得得馬蹄聲,來人似乎很着急要趕着去哪裡。傅流雲聽到聲音回過神,突然聽到身後的馬蹄聲放緩了下來。那人躍下馬道:“姑娘,你也是去景雲城嗎?”
傅流雲聽到時身子一怔,停下轉身,然後就看到那個笑得仿佛陽光般的人問:“既然我們這麼有緣,不如同行?”
一陣輕風忽然吹過四野,溫柔地撫過山野裡的花,和比花更美的兩個少女。
傅流雲束發的紅綢帶随風漫舞。何必看到時恍惚失神,那雙清眸她好像在某個夢裡見過。風似乎還替人帶了話過來。何必凝神時聽到傅流雲說:“抱歉,我有心上人了。”
何必愣了下,接着看見傅流雲嘴角微微揚起時回過神,說道:“心上人?誰?”正想追問時卻發現傅流雲已策馬遠去。她見了也急忙上馬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