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泠到的時候傅江冉已經坐在那等她了,他看上去憔悴了很多,以往銳利的狹目像是刀鋒裹了棉布,藏起了鋒芒。
傅江冉看她的眼神複雜又糾結,像是下定決心,又像是在忍耐什麼,讓虞泠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搓搓手臂,虞泠拉開對面的椅子,也不客氣,直接開始點單。
等菜都上齊了,傅江冉依舊在看她,一句話也不說,盯得虞泠渾身不舒服。
虞泠有一口每一口吃着,可能是有些心虛,讓她現在看到傅江冉有些尴尬。
但她又想她雖然找了李一,但傅江冉不也有蘇予時嗎?他兩最多算扯平,于是虞泠又挺直了腰杆。
“你什麼時候簽字?”
傅江冉拿起筷子,沒有回答她,他說:“先吃飯吧。”
說是吃飯,傅江冉卻幾乎沒吃,就隻有最開始動了兩下筷子,之後就一直在看她,時不時給她夾些菜。
傅江冉的目光在她的露出來的脖子短暫停留,又飛快移到她的臉上。
她的臉色不太好,好像更白了。原本精心打理的頭發隻是随意梳起,發質也差了,還有她的眼睛,都黯淡了。
李一那個家夥肯定沒有照顧好虞泠,畢竟她那麼嬌氣,脾氣還不好,除了他,還有幾個人能忍受?
虞泠被傅江冉眼裡的憐惜看得如芒在背,她橫目一瞥,冷聲說:“你看我幹什麼?”
傅江冉低下頭,看着自己的手。
手指細長,骨節凸出,一雙很漂亮的手,左手的無名指上戴着一枚低調的鑽戒。
虞泠跟他提離婚那天,他一氣之下把這枚戒指扔到了樓下。
但他又撿回來了。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花了大半天和一群人在草叢裡找一枚小小的戒指。
顧成玉說從來沒有見過他這麼狼狽的模樣。
那天他的鞋子上都是泥,昂貴的西裝外套沾滿露水和枝葉,蹲在地上一寸寸找那枚戒指。
他找到了。
他自己找到了。
或許是命運吧,是他丢了戒指,也是他再找到它。
轉動戒指圈,傅江冉終于開口了。
“我把蘇予時送走了。”
他想了好幾天,還是覺得他應該不喜歡蘇予時。也有可能喜歡,畢竟她真的很溫柔、體貼,又乖巧聽話,事事以他為先。
簡直是虞泠的相反面,從容貌到性格。
但他還是更愛虞泠。
愛——
确實,他愛虞泠。
第一次見面,虞泠從窗台上一躍而下的時候就占據了他的心。
他接住的不隻是虞泠,更是墜入愛河的自己。
之後的每一次去找虞溪,都是去見虞泠。
桌上有一杯熱奶茶,應該是傅江冉給她買的,虞泠很順手就将吸管插上,聽見他的話有些驚訝。
把蘇予時送走了是什麼意思?
傅江冉接着說:“你不希望我見她,我可以一輩子都不找她。”
“其他人也是,要是你不喜歡,我不會去見。”
“我跟她……沒有什麼。”
“隻是有個朋友托我照顧她,我才對她多有照拂,我對她好不是因為她長得像虞溪。”
“是我想拿她刺激你,希望能讓你不要再推開我,來主動找我。”
傅江冉第一次向虞泠剖析自己的感情,說得有些艱難。
她剛剛是不是幻聽了,傅江冉這是在向她低頭?
驚訝,還有一點點驚喜,讓虞泠下意識把手裡的吸管套揉成一團。
傅江冉垂下眼睑,長長的睫毛遮住了眼睛,疲憊讓他看上去有些脆弱,他已經好幾天沒睡好了。
虞泠沒見過這樣的傅江冉,傅江冉一向高傲得很,難得見傅江冉為她流露出脆弱的一面,虞泠有些征服的快感。
喝了口奶茶壓下心裡的跳舞的小人,虞泠冷着臉,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高高在上。
“你跟我說這些做什麼?”
傅江冉十指交叉,不斷翻合手掌,銀色的指環随着他的動作閃閃發光。
“你是為了李一要跟我離婚嗎?”
虞泠一愣,沒想到他又提起了李一,虞泠沒有猶豫:“不是。”
她又強調了句:“這和李一沒關系,是我自己要離婚的。”
虞泠想要盡量把李一摘出來,怕傅江冉去找李一的麻煩。
傅江冉畢竟和虞泠在一起也四五年了,聽出了她話語中對李一的偏愛,心裡一痛,他翻合手掌的動作也随之停下。
傅江冉本來是想慢慢折磨死李一的,但後來發現虞泠和李一越發親近,甚至同居一屋,心裡的怒火讓他等不及李一慢慢死,隻想着直接殺了李一,斷了虞泠的念想。
結果李一不知道什麼本事,讓朝珏那個瘋子瘋了一樣護着他。
朝珏第一次找他,傅江冉被怒火沖昏了頭腦,想着和朝珏撕破臉也沒什麼大不了,她不過是耍了些手段,才成為朝家的義女。就算他殺了李一,朝珏還能讓他償命不成?隻要拿出足夠的誠意,朝家不會為了朝珏和李一與他不死不休。
畢竟都是下等人,也怪不得兩人“惺惺相惜”。
但他沒想到朝珏這樣看重李一,連特情局都請了出來。
時間拖得一長,他也稍稍冷靜些。
要是虞泠知道他殺了李一,他們兩個的關系就再也沒可能恢複如初,他還是想和虞泠繼續走下去。
而且,得罪朝珏那個瘋子,也不知道會被她怎麼報複。
不過就是一個李一。
傅江冉擡起頭看她:“一周後柳家有個晚會,你陪我參加好嗎?”
虞泠想都沒想就拒絕了:“不要。”
傅江冉也沒表現出不滿,他知道如何讓虞泠同意。
“你陪我去,我就把虞溪送的那枚戒指還你。”
虞溪送的戒指……
虞泠下意識去摸自己的無名指根,那裡已經空了。
虞泠抿唇,不情不願地同意了,她确實想拿回那枚戒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