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一很順從地道歉。

“對不起。”

虞泠裹得像個粽子，李一問她：“很冷嗎？”

虞泠把手機收好，搖搖頭：“不冷，這個溫度挺好的。”

她艱難地坐起來，招手讓李一坐到她旁邊，等李一坐下，她又把頭靠在李一的肩上，感受到李一的緊繃，她連忙抱住李一的手臂，怕他走開。

“我現在好難過，你能陪我看會電視嗎？”

李一垂眸看着虞泠的發旋，完全沒看出來虞泠哪裡難過了，但他還是點頭，和虞泠一起看電視。

虞泠随便挑了個電視劇，靈異探案劇，本來隻是想找個由頭讓李一陪她，看看能不能培養感情，但沒想到這電視劇挺好看的，虞泠漸漸看入了迷，哭得稀裡嘩啦，完全忘記自己的目的是什麼。

李一将垃圾桶拿過來，在旁邊給她遞紙，看虞泠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又去給她倒了杯水。

虞泠捧着杯子小口喝着，她淚眼朦胧，聲音都哭啞了。

“李一，你不感動嗎？”

李一盯着她紅紅的眼圈，被淚水打濕粘在一起的睫毛，伸手替她抹去又流下的眼淚。

很燙。

李一說：“還好。”

劇裡大概講了一個女人獨自撫養孩子長大，和女兒相依為命。她為了女兒拼命打工，就為了送女兒去學她喜歡的舞蹈，生病也不敢停下工作。

她心愛的寶貝女兒，在學校裡卻因為貧窮被欺淩。但女兒從不會讓母親看見她的傷口，她永遠都是笑着，笑着對母親說——

“媽媽，我愛你。”

直到從樓頂一躍而下，女兒依舊在微笑。

“如果沒有我，媽媽會不會活得輕松很多？”

但她的母親，在失去她後不久也割腕自殺，成為厲鬼。

虞泠倒在李一身上，悶悶地說：“但我覺得她好可憐。”

李一不太自然地将虞泠抱在懷裡，他調整姿勢，稍微向裡側身，讓虞泠躺得更舒服。

“嗯，很可憐。”

“李一你好冷漠。”

李一看着虞泠控訴的眼神，可能是那句“如果沒有我，媽媽會不會活得更輕松”觸動了他，讓他想起一些往事。

他張開口，聲音平靜：

“我也是單親家庭，我媽媽一個人撫養我到11歲。”

“我媽媽很溫柔。”

至少在外人面前是這樣。

“她經常鼓勵我。”

就算他報複同學被發現，她也隻會摸着他的頭，讓他下次小心點，不要再被看出來是他做的。

“她教會我堅持。”

她會蹲下來，和他平視，跟他說：想做的就去做，想要的就一定要得到，不用瞻前顧後。

“她一天最多的時候打四份工。”

她被人做局欠了很多錢，再加上股市暴跌，負債累累，但她從不向那個人低頭。

她說：李一，做人還是要有點骨氣的。

“很多人都說，如果不是我，她完全可以過得更好。”

她喝醉了偶爾也說，要是他沒有出生就好了。

“追債的人會找上門，她的手腕上有很多傷疤，身上經常是傷。”

她會帶着他和讨債人打架。

李一很小就知道，打人打哪裡最痛，打哪裡可以讓人瞬間喪失抵抗力。

“不過現在她不在我身邊了，去了很遠的地方。”

是李老師撫養他長大，教會他正常的社會倫理和生存法則。

李一也不知道自己說這些做什麼，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但他還是想說給虞泠聽聽。

他感受到胸膛被擠壓，一塊濕意在胸口漫開。

虞泠抱他抱得很緊，李一花了點力氣才把她推開。

他有些驚訝與無措：“怎麼又哭了？”

他沒有說什麼吧？

“李一……”

虞泠突然有些愧意，但她完全不知道說什麼。

她隻能給李一一個擁抱，跟他說：“我會陪着你，我會一直陪着你的。”

這個時候，什麼話語都顯得蒼白。

李一笑了：“一直嗎？”

他的手一隻輕拍着虞泠的背，一隻手緩緩順着她的黑發滑落。冰冷的發絲纏繞住他的指尖，又絲滑地翻轉流下，好像在留戀，卻又讓他的指尖沒有絲毫阻礙地徹底離開。

“那說好了，要一直陪着我。”

他的聲音輕而堅定，帶着一絲黏膩的笑意，溫柔地說出平淡的陳述句。

“嗯。”

虞泠用力點頭，和李一依偎在一起。

李一低下頭，臉貼在她的頭頂，若隐若現的洗發水味萦繞在鼻腔。

和他用的是同一個味道。

很淡的鼠尾草味，混着一點柑橘香。

隻是用了一個牌子的洗發水而已，卻像是染上他的氣味。

發絲垂落，遮住像是化開的淺棕色眼睛。

他的眼睛此時徹底成為蜜糖，黏糊糊又帶着膩人的甜味。

她說要一直陪着他。

她承諾了。

嘴角忍不住上揚，呼吸和心博變快，他好像有點高興。

或者說，很高興。

李一稍稍松開虞泠，她的手從他的蝴蝶骨處滑落，垂在身側，李一勾起她的小指，許下約定。

“我也會一直陪着你。”

一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