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蘇予時躺在病床上,傅江冉又急又心疼,也是在那一刻,他突然意識到什麼。
或許蘇予時對他來說不隻是解語花,或許她對他來說是個更特别的人。
所以他心疼她,所以他感到憤怒。
但他不敢承認這種心思,不敢承認——
或許他喜歡上了蘇予時。
不是因為虞溪,雖然虞泠總是因為虞溪對他患得患失,但傅江冉自己知道,他不喜歡虞溪。
他對虞溪,更多是感恩,欽佩和欣賞。
那他對蘇予時呢?
一開始連憐憫都算不上,隻是看在她臉的份上幫她一把。
再然後呢?
發現她的溫柔,發現她的體貼,發現她堅強外表下的脆弱……
她隻是一個朋友。
一個理解他,支持他,會為他排憂解難的朋友。
傅江冉告訴自己。
他的腿像是被灌了沉重的鉛,把他釘在原地,讓他寸步難行。
他不敢上前仔細看蘇予時的傷。
他在害怕看見蘇予時的臉。
傅江冉轉身離開房間,近乎落荒而逃,他迫不及待地把怒火發洩到虞泠身上,來掩埋自己脫軌的心思。
所以在聽見虞泠破罐子破摔的話的時候,難堪沖昏了他的頭腦。
“對,是我推的怎麼了?你這麼急幹什麼,怎麼?你愛上蘇予時了?”
啪——
被戳中隐秘的心思,身體的反應比大腦更快,巴掌揮出去的後,傅江冉自己的手都在顫抖。
臉上傳來一陣劇痛,虞泠摔倒在地。
手掌和臉頰貼着冰冷的地磚,另一側的臉頰則是火辣辣的疼,虞泠同時感受到冰火兩重天。
一邊冷得要将她冰封,一邊熱得要将她燃燒。
她有些懵,像是個無知的嬰兒,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虞泠在另類的期盼下誕生,被虞溪捧着長大,從小到大都沒被人打過。
這一巴掌,完全超出了她的預料。
但她現在卻異常的冷靜。
剛剛的無措,難堪,還有隐約的憤怒與委屈通通消失不見。
她心裡隻留下一個想法。
啊,我居然說對了。
他真的愛上了蘇予時。
太可笑了。
原本手裡拎的包沒有抓緊,從手裡飛了出去,撞在牆上發出“砰”的一聲,撕開了此時的寂靜。
李一的眼神釘在摔倒在地的虞泠身上,一瞬間,淺色的虹膜裡似乎褪去了所有膚淺的溫柔。
沒哭。
她沒哭。
李一想,太不可思議了。
為什麼呢?
他站起來,将虞泠扶起,拍了拍她的衣擺和褲腿。
他放下手,站得離虞泠很近,幾乎要和她貼在一起。
他看着虞泠右臉頰上紅腫的掌印,想要觸碰她的傷,但隻能克制的放下手。
他聽見虞泠小聲地對他說:“謝謝。”
他是什麼表情呢?應該是在笑吧,像是往常一樣牽動嘴角的肌肉,露出一個笑容。
書上說,微笑是讓别人感到放松,愉悅的最好方式。
但為什麼,虞泠反而後退了一步?
他在她眼睛裡看見的是什麼?
恐懼?
他不理解,虞泠甚至沒有害怕打她的傅江冉,為什麼反而對他産生了恐懼。
李一回想了一下自己的所作所為,他現在是把她扶了起來,然後給她整理衣服,最後露出一個微笑。
沒有任何差錯。
李一臉上的表情消失,他歪着頭,不解地看着虞泠。
為什麼?
他心裡好像出現一種新的情緒,讓他無法理解。
他仔細辨别身體的變化,他的呼吸變重,肌肉緊繃,心髒的鼓動比平時更加用力。
他判斷這是一種負面情緒。
不是煩躁,不是厭惡,甚至不是生氣。
憤怒。
這是憤怒嗎?
讓他完全維持不住日常的僞裝,隻能機械地轉動眼珠。
呼吸——
呼吸——
他想,傅江冉是他的老闆,作為一名員工毆打老闆是不道德的,違反了公司員工守則。
是的。
他現在最應該做的是帶虞泠離開這裡,去檢查她的傷口。
她的臉頰腫了起來,要進行冷敷。
是的,他應該要帶虞泠走。
傅江冉不悅的聲音從李一身後傳來。
“李一,離她遠點。”
李一垂下眼睑,遮住機械性縮小的瞳孔。
但他不想這麼做。
他不想,隻是帶虞泠離開。
于是他左手拉住傅江冉剛剛放在他肩上的手,右手向後一個肘擊正中傅江冉的下颚。
劇烈的沖擊感直傳顱腦,一瞬間的劇痛幾乎讓傅江冉暈厥。
轉身,又是一個肘擊直沖傅江冉的太陽穴,傅江冉的頭骨再次受到重創。
旁邊努力降低自己存在感的顧成玉瞳孔一縮,李一明顯是練家子,招招都想置傅江冉于死地。
他見李一還想動手,連忙上前阻止:“夠了夠了,再打就要出人命了。”
虞泠吓傻了,她學過防身術,知道李一打的兩個地方都很緻命。
下颚是人類最容易受傷的部位之一,太陽穴更是堅硬的頭顱最脆弱的地方,這兩個地方神經豐富,重力擊打都能造成短暫的眩暈和腦震蕩,他那個力道一定會造成骨折。
還是肘擊。
傷害隻會更高。
回想起李一看着她微笑,眼裡卻全無笑意,淺棕色的眼睛全是冰冷的怒火,有一種怪異的非人感,虞泠說不害怕肯定是假的,但她知道李一在護着自己。
所以她鼓起勇氣向前,拉住了李一的衣擺。
“别,别打了。”
人命兩個字稍微換回李一的理智,感受到衣擺傳來的拉力,他松開傅江冉的領口,站直身子,又揮開虞泠的手,開始整理自己淩亂的衣衫。
太沖動。
李一想。
他居然為了虞泠打了傅江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