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猜,都知道是誰的手筆。
裴觀文放下了鏡子,見衆人都不敢擡頭,一屋之内,能聽見六七人的喘息聲。
他掃了一眼低着頭的侍從們,将鏡子往旁邊一扔,被書童穩當當的接住了。
書童樂滋滋的心想,好在接住了,不然公子過後定然又要生氣。
“去取水和帕子來!”裴觀文擋着嘴,緊皺眉頭的喊道。
遙遙透過門縫,看到花廳中的人混迹在一處,殷伯玉沒有進花廳,而是轉而往外走去。
小善子和幾個随從替殷伯玉去取了凳子來,擺在畫舫露天之處,供殷伯玉歇息。小善子替殷伯玉整理起身上有些散亂的服飾和歪掉的玉冠,一面還小心的打量着殿下的臉色。
他眼珠轉了幾圈,道:“殿下,這唇上的污漬,還請讓奴才替您擦去罷。”
殷伯玉坐在椅上,看着遠處燈火朦胧的岸邊,想起自己唇上還有血漬,讓人瞧見了也不好,就“嗯”了一聲,應允了。
小善子從懷裡拿出絲綢方巾,湊近了他,一點一點的擦拭起來,但由于時間過去了些,得蘸水才好擦掉,于是就又吩咐人去取水來。
趁着這等水來的時間,小善子再三猶豫之下,還是沒忍住問起,“恕奴才多嘴,殿下這,這污物是如何沾上的?”
殷伯玉正看到岸邊,有一少婦牽着自己的孩子,遞給了孩子一串糖葫蘆,那孩子笑得很開心,大約今晚也會有好夢。
就在小善子以為,殷伯玉大約不會回答了,殷伯玉卻開了口。他幽幽道:“我咬他唇的時候,太用力了。”
小善子:……
其餘衆人:……
去取水的小侍從回來了,手上端着一盆水。
他将水捧到了殷伯玉跟前複命,左右看了幾眼,心下疑惑,怎的自己不過去取了個水回來,大家就跟傻了一樣,都變木頭了?
小善子先有動作,他用絲綢帕子沾了水,給殷伯玉擦拭,終于将那血漬擦拭幹淨了。
殷伯玉卻沒有立馬進去的意思,夏日的晚風吹在他的身上,耳畔是貴族公子哥們調笑逗樂,附庸風雅的聲音。想起了方才裴觀文那樣驚慌氣惱的樣子,心裡覺得有趣。
俊美之人,無論癡嗔怒罵,都相當招人。
他大約在此歇息了小半個時辰,有人過來,給殷伯玉請安:“殿下在花廳之外,何不到廳内于諸位公子共玩樂。”
殷伯玉微笑道:“方才在室内憋悶,出來吹吹風。”
那人衣着打扮講究,大抵也是個家中也是權貴,他點頭,說:“哦哦,是啊,是啊,方才殿下送觀文回房,我們一直等着殿下卻不見,不曾想我出來醒酒,能有幸遇到殿下。”
殷伯玉聽着,又附和了他幾句,接着就興緻缺缺的,不想再多言了。
好在這人算是個會瞧眼色的,見殷伯玉不再接他的話,于是說上幾句話後,就自行離去了。
那人走了,殷伯玉也站起身,理了理衣袖,往花廳内走去。
在旁侍奉的侍從,欠身向他行禮,而後替他拉開了門簾。
因着裡面熱鬧,也沒人多注意有人進來。
他再進去時候,往起先自己原來的位置走,走了幾步,發覺原來那位置稍有變動。
裴觀文與楊浮卿相鄰着坐在一處。裴觀文嘴角噙着笑,神情慵懶,白玉般的手指玩着面前的酒盞,全然看不出先前在房内時候的半分狼狽樣子了。
他不知聽到什麼有趣的事了,側目貼耳與在旁的楊浮卿低語,逗得楊浮卿也笑了起來。
似乎很快就将剛才在艙房之内的事情抛擲腦後了。
“殿下,請這邊走。”小善子在殷伯玉耳邊說着,他看自家主子似乎瞧着什麼不動作了,于是也順着目光看了過去,在發現自家殿下看的人之後,就徹底閉嘴了。
殷伯玉藏在袖子底下的手指,微微的抽搐了一下,嘴裡那股血腥味,似乎還未完全消散。
他就該知道,那日在自己面前,那兩人之間不知所謂的争吵,沒隔幾日就會恢複如初。
他調轉了方向,徑直往那邊的人群走去了。
首先是個眼尖的少年公子看見了他,喊道:“殿下來了!”很歡喜的樣子。
而後,那群圍在裴觀文身邊的貴族公子哥們,都将視線投了過來。
“請殿下坐在此處。”
“這裡還有空位,還請坐。”
但楊浮卿聲音最大,蓋過了他們,朝着殷伯玉很熱情的揮了揮手,高聲喊道:“殿下,殿下!這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