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殷伯玉晚上沒有再失眠了。
盡管宮殿之中還是照樣的冷清,但是那種壓在心頭讓人無法呼吸的沉悶,被某人的調笑掃去了不少。
殷伯玉不想承認,但他心底明白給自己帶來這些變化的究竟是誰。
一夜北風緊,第二日醒來之時,外面竟然下起了雪來。偌大的皇宮之内,白茫茫的一片。
殷伯玉向來是對下雪與否不感到激動欣喜的,甚至可以說他有些厭惡下雪,每每到這時候天氣總是異常的寒冷。
冰涼刺骨的水像是一把刀慢慢淩遲他的手,曾經他給母親洗衣或者做些别的粗活時,手上總是會生出許多凍瘡來。殷伯玉摸了摸自己的手掌,下雪時分總感覺還能記起那時候疼痛的滋味。
上午用過早膳,他就坐在了書桌前準備習字。
放在筆墨旁的那把扇子就那麼堂而皇之的闖入了殷伯玉的視線,他看到了那把扇子就想起了裴觀文的笑。一下子思緒仿佛被桎梏住了,裴觀文像是纏住了他一般,叫殷伯玉腦子裡都是他。
殷伯玉不想去深究這意味着什麼,也不敢去深究,他緩緩吐出口氣,試圖靜下心來。
隻是低頭一瞧,竟是昨日寫的那個“渝”字,殷伯玉預備下筆的手一僵,本是要靜下的心又擾亂了大半。
昨日離得近時,能聞到裴觀文身上淺淺的香氣。
不知是什麼香料,聞着倒是香得很,淡雅的,像是桂花。
他搖了搖頭,想将注意力集中克制自己不再去想,才發現自己手裡握着的那支筆,筆尖不知什麼時候在紙上點出一點墨來,逐漸暈染開了。
他皺着眉頭重新換了張紙,将那“渝”掩蓋了去,重新開始寫字,才漸漸進入佳境。
小雪連着下到了第二日,擡頭一看滿目皆白,稍遠一點的地方就朦朦胧胧看不真切了。
“現在是什麼時辰了?”殷伯玉坐在炭爐邊上問小善子。小善子應聲往前走了一步,答道:“回殿下的話,已經是未時了。”
殷伯玉知道了時間,心下卻開始沒由來的覺得緊張。
既然已經未時,那裴觀文也大抵快要到了。
他故作淡定的“嗯”了一聲,而後,不着痕迹的往窗外看去。
白茫茫的一片,什麼都沒有。
心下的緊張沒有緩解,反而因為時間的推移而逐漸攀升。屋内有碳爐裡發出“茲拉茲拉”的聲響,殷伯玉随手拿起桌上的一卷書,坐在窗前,翻上了幾頁,無意識的便擡起頭往窗外瞧。
又過了些時候,殷伯玉再問:“現在是什麼時辰了?”
小善子回道:“回殿下,已經申時了。”
殷伯玉的心逐漸平靜了,他将書放下了,站起身來想要出去。
走了幾步卻又停下了,他猶豫了片刻,又折回了窗邊。
他将書再次拿起,這次卻怎麼都有些看不進去了,他終于道:“小善子,你去問問,怎麼裴......裴狀元還未過來。”小善子領了命,退了幾步,就要開門出去了。
小善子剛行至門口,就有人敲門進來了。
殷伯玉聽見動靜也放下了書,往外看,一眼就認出了那是裴觀文常帶在身邊的那個書童。
他在門口與小善子說了些什麼,而後又遞給了他一樣物件。小善子拿了那物件就往回走了。
他入内室,來到殷伯玉面前,恭敬對殷伯玉道:“殿下,外面來了個人,自稱是裴狀元的書童,說是裴狀元有請。他還送上了樣東西,叫奴才呈給殿下。”
小善子說完就将那東西送到了殷伯玉跟前,殷伯玉一瞧,竟是把扇子。
殷伯玉接過了扇子,緩緩打開。
這扇子在手中頗有分量,一看便知做工精良,扇骨堅硬,扇面則是上好的綢緞,上面題有一首小詩,殷伯玉現下還看不太懂,隻讀的到幾個字眼,什麼“春”“情”啊的。
扇子下方寫着——“裴觀文”這字特意寫得與那把仿制的扇上的題字不同,顯得更為飄逸與随性。确實如同裴觀文所說,殷伯玉一眼便認出了這确實是裴觀文的字。
殷伯玉心裡有些泛喜,他反複摸着這把扇子,真是越看越喜歡。
小善子又道:“那書童還讓奴才捎句話,說是,他家主子說您看了這扇子就明白了。”
殷伯玉又問小善子:“那書童可還有說些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