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方鏡華得承認,她這大嫂确實很會做人,不管大家關系怎麼樣,餘氏都能适時做出親熱的反應來。如果忽略當年落井下石的做派,或許方鏡華會一直覺得對方是個挺好的人。
想當初方鏡華嫁了一個吃喝嫖賭的男人,實在無法忍受,就跑回家,每住上幾日,她大嫂帶着那個男人,就尋到了她的房間,說是夫妻間哪有隔夜的仇,妹妹還是早些回去的好,誰家不是吵吵鬧鬧的呢。
從那以後,方鏡華就不再對她有什麼幻想,甚至以她從前的脾氣,她會叫幾個家丁把她嫂子給轟出去,連家門他們都别想進。
所以說,時間是一把殺豬刀,讓從前狂妄的少女掩去從前的驕傲,心境平和的接受從前不喜歡的東西。方鏡華也确實沒辦法,血脈親情,老太太還活着一日,就不能因為這些事再跟她添堵。
隻不過讓方鏡華忍耐可以,但要因此委屈着自己,那可萬萬不成,所以餘氏最好别作妖,不然,就别怪她不客氣。
一家人分主次坐畢後,方鏡華同餘氏寒暄過幾句,就向方老太太道:“娘,我這幾天忙,一直沒顧得上回來,你身子可還好,你那腰腿上老毛病,可要好好聽大夫的話,别老是在家裡悶着,有空也出去散散心。”
方老夫人道:“倒沒怎麼,一直的老毛病了,今年似乎還好些。”
餘氏笑着附和道:“附近的街裡街巷的,誰不說咱娘的好福氣,有妹妹這麼個體貼人一直照顧着。照我說啊,老夫人放寬心,安安心心的養,時間長了,有什麼病不好的。”
方鏡華點點頭,跟着道:“是啊,我也一直這麼勸,這兩年府裡的人參、燕窩就沒斷過,這次回來我還帶了不少過來,另外還請了藥膳師傅變着花樣的做,怕就怕這些東西吃多了也沒什麼效果。”
餘氏熱熱情情地說道:“這也急不來,照我說啊,妹妹要真想老夫人的病早些好,除了在吃的上面費心,重要的還得心誠,拜一拜佛是最好的了。”
方鏡華笑道:“就是我一直忙的很,就勞煩嫂子了。”
餘氏道:“妹妹要真有心,西山上這個月廣安寺就有廟會,咱們娘仨兒一起去,倒也自在。”
方老夫人卻不滿意,擺着手拒絕:“不去不去,又不是什麼大病,有什麼值得這麼勞師動衆的。”
方鏡華道:“也不過是求個心安,隻當去玩一場罷,好好散散心。大哥也是剛回來,正是您安享天倫的時候。說起來,我那裡正好有串上好的老檀木佛珠,娘你帶去順道拿去給廣安寺的大師開了光,豈不好?”
方鏡華叫丫頭進來,讓她去找朋月将佛珠帶過來。
丫頭領命去了。
方氏在一旁看着,依舊笑容滿面的,卻沒再說什麼。
幾人又聊起來一些閑七閑八的。
不一會兒朋月帶來一個描金镂雕的檀木禮盒,送到老夫人面前打開。
方鏡華介紹道:“前幾日去鋪子裡逛的時候看見的,我看着是極好的,就帶回來了。反正您這上了年紀的都愛這個,就戴着玩吧。”
方老夫人笑道:“難為你費心了。”
方鏡華笑眯眯的飲着茶,又在暗地裡打量餘氏,表面上還是體體面面的,看來出去這幾年長了不少見識,心性也比以前,有了幾分寵辱不驚的氣度,沒趣得很。
方鏡華問道:“大哥大嫂這次回來打算住幾日?”
餘氏道:“我跟你大哥一邊做生意,一邊去各地轉了一趟,現在兩個孩子也大了,總不能一直這樣漂着,這次回來,可不就要常住嗎。”
方靜華笑着點了點頭:“安定下來也好,你們那邊收拾得怎麼樣了?有需要搭把手的,盡管說就是了。”
餘氏一愣,一隻手端着茶水,一時間竟然忘了往嘴裡送。方老夫人氣道:“這是什麼話,你大哥大嫂才回來,你就要趕人出去不成,誰教你這樣的做派。一筆寫不出兩個方字,你大哥大嫂想住多久自然住就是,好好一個姑娘,這樣的話說出去教人笑話。”
“我早就不是姑娘家,現在不過是帶着孩子的寡婦。我不過才問一句,就惹的娘這麼大氣,這是何苦。現在我與哥哥算是男婚女嫁,未免别人說我方家的女兒死了男人非要住在娘家,娘說這話的意思就是要趕我出去了。”
方鏡華駕輕就熟的說道,語氣平靜,似乎并未因上述的任何一個字起過波瀾。
餘氏急忙攔道:“娘快别氣了,妹妹說的原沒有錯。是我沒有說清楚,我們那處宅子現如今太舊了,我們就想着先好好翻修一番再住進去。原本想着住在這裡一大家子和和氣氣的,也好盡盡孝道,若是因此有什麼嫌隙,那就不好了,我們也沒臉住下去了。”
方老太深歎口氣,傷心道:“你們這些孽障,生來就是要氣我的,反正我也老了,說什麼話你們都不願意聽了。”
方鏡華還能說什麼,隻好說道:“娘,原是我說錯了還不成嗎?哥哥嫂子隻管住下就是,您隻管放寬心。”
餘氏繼續打圓場:“是呢,為這點事還值當生一回氣。我和靖宇本來就打算好了,到時候咱娘想去哪裡住都成。”
方鏡華笑眯眯的看着餘氏,點了下頭,意思是,那可太好了,謝天謝地。
想起了什麼,方鏡華道:“後院住着位付娘子,原是一位故交好友,特意來京師看病的,平日也不太出門,嫂子莫要打擾她就是了。”
餘氏點頭應是,說早聽娘說過了。
幾個人又說了一會兒話,方鏡華問道:“怎麼沒見我那兩個侄兒。”
餘氏道:“聽說妹妹請了先生教錦浩讀書,我嫌兩個猴孩子太吵鬧,就讓他們一塊兒跟着聽聽。”
方鏡華搖頭道:“錦浩才六歲多一些,人又笨,不過是在學着識些字,兩個侄兒要讀書,還是再請個先生好。”
餘氏道:“不過一起玩玩罷了。”
方鏡華便不再做要求,幾個人說了會話就散了,方鏡華回了自己房間,将大早起戴的珠寶首飾都卸了下來,實在是很累贅人。又吩咐朋月在旁邊好好歇歇,大上午的站了那麼久。方鏡華順便又換了套簡便許多的衣服,整個人舒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