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羅艾迪在家的住宿環境也不怎麼好,但租的小院子那裡,更是沒地方睡。
因為那個院子本來就是為了存放餐車租的,旁邊是個活動集裝箱小廚房,以前是租給小工地做飯的。
要想住一晚,隻能在廚房裡面支個架子床或鋪個褥子,聞着油煙味且不透氣,睡着都覺得心口噎得慌。
可羅艾迪還是一溜煙跑出來了。
她被夜風吹了一個哆嗦,想拿出向日葵護身符問問婆婆神是怎麼回事,但這會兒走夜路,有段路燈沒那麼亮,偶爾走過去的人看不清模樣,隻能看到嘴裡叼着的煙亮起的火點,讓她閉緊嘴巴,快步往小院子那裡跑。
婆婆神還是很守諾言的,隻要她身邊有其他人,就不會主動出聲。
這不,等她到院子裡剛反鎖好門,摁亮手機進廚房找開關的時候,婆婆神就先痛心疾首。
“後悔,就是後悔,婆婆為什麼是個陪伴型系統,為什麼沒有加載武力反擊模塊?!孩子别怕,婆婆現在就想辦法去找老朋友,去主系統那裡舉報投訴,連夜暗鲨迫害醬缸寶寶的剝削者!”
要連夜暗、暗鲨的嗎?羅艾迪吓得一個踉跄,差點把手機摔出去。
“等等,不是!沒有!婆婆你别走,他們也沒有那麼壞,都是普通人,啊不,普通飯桶。”
适當憤恨和暗中蛐蛐一下就行了,不至于直接奪命!
羅艾迪立刻把廚房的燈打開,把兜裡的塑料徽章捧在手心,先安撫氣憤的婆婆神。
認真解釋,雖然她的父母雖然生而不養,還會發脾氣打孩子,家裡住着大房子卻連個相對獨立的空間都不給她;
總是打壓,時常辱罵,不關心她的學習,不關心她的健康,總在向她索取,說她上輩子和這輩子都欠父母的;
在每一次她試圖跑向他們的時候都被狠狠甩開,甚至有的時候會忍不住想,為什麼她不能突然死在家裡餐桌上,兩個弟弟更是有模有樣的學;
但家人要她交家用,或者提到替她存錢,描繪未來弟弟長大給她撐腰的大餅時,偶爾也會買份零食,做點讓她覺得有點溫暖的事情!
“……”
說完,羅艾迪和婆婆神都沉默了。
怎麼感覺這麼一解釋,更值得去連夜暗鲨呢?!
“……孩子,你可能是中毒了。”
向日葵徽章從羅艾迪手心飄起來,圍着她繞着飛了幾圈,然後謹慎且保守懸停在她的大腦旁。
總感覺,中毒都淤在這個部位了。
眨了眨眼睛,剛一口氣跑到小院子加速的心率,慢慢恢複,羅艾迪露出一個像是哭又像是笑的表情,伸手去接住空中的向日葵,喃喃道,“是的,我可能不是中毒就是有病,腦子有大病。”
按理說作為女兒,婆婆神差點誤傷親媽,不應該有這種隻要不鬧出人命就好的看熱鬧反應。
她起碼要說幾句孝順話,才對得起女兒這個身份應盡的義務。
可羅艾迪說不出來,她心裡無動于衷,甚至還會為婆婆神誤以為自己被欺負,哪怕已經進入“低電量”的回收階段,也要站出來維護自己的樣子,而不争氣的心跳加速。
這是第一次,有身影擋在面前,要保護自己。
這麼想,自己好像是有點家裡罵的白眼狼感覺,可婆婆喊她醬缸寶寶,擔心她保護她,又有什麼錯呢?
把小破鐵架子床支好,羅艾迪躺上去的時候,還在這麼想着。
她本能的正在和多年來的家庭教育沖突鬥争,很難分出個對錯來。
今晚這麼一折通,橙星硯和8210也算進一步了解到,羅艾迪是個怎麼樣的性格。
看着沉默不表達,有委屈也能咽下去,被家人反複揉搓也不反抗。
可底色還是有幾分不屈,會抱怨會懷疑,也會逃跑,就像是個洗腦進程達到九成,最後一成怎麼也推進不了的僵局産物。
而羅家其他四個人裡,兩個老的打配合,兩個小的也有模有樣的學。
雖然今天隻有卷發女出場發揮,但想必她肯定是個天生很會馴服女兒的母親,就和放風筝一樣,大部分的緊繃斥責之餘,還會有一小部分的松弛溫情,再時不時佐以各類洗腦話術。
天呐,她當個吸大女兒血,來供給羅家和諧的主婦都屈才。
她這樣的人,真正的發光場合在于投放敵方去當卧底,攪混水和殺豬盤做局的天選組織者。
羅艾迪不是想象中的百分百純度受氣包,她隻是習慣太久,不知道該怎麼面對獨自一人生活,腦袋裡更沒有徹底擺脫吸血藤蔓這個選項存在。
她是還沒有完全熄滅的火堆。
沒有親眼見過月亮的人,是沒法理解,月光之美的。
動物園能從小用木樁拴住大象、老虎,那麼羅家人從小用話術馴服羅艾迪,她自然也很難掙脫。
所以,這導緻羅艾迪現在,比起真情實感當個女兒,更像是努力承擔羅家人交給她“女兒”這個身份,應該履行什麼義務。
而且她學校生活太短暫,也沒有同齡朋友,想說個心裡話都不知道該找誰。
沒人保護過她,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該怎麼保護自己。
所以自然無法想象,如果有一天離開羅家,她該怎麼孤零零生活,那整個世界對她來說,是不是都是一種随時可被吞噬的未知黑暗。
不經常當反派的朋友可能不知道,橙星硯能順利僞裝婆婆神系統,就是因為羅艾迪這種沒有正常社會關系給予安定感的狀态,本身就是動蕩的、不夠穩定的、容易被外界刺激和傷害的。
這可是羅家人十多年打造出來的倒黴受害者,那麼道理共通,自然也容易在其他地方被騙、被坑、被欺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