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錦殇身後天空有一束光柱,他身上被渡了一層金光,五官隐沒在光暈裡,晃得她愈發頭昏腦漲。
她閉目,任由什錦殇擺弄。
“多謝……”
伏苓染啟唇道謝,聲音竟沙啞得像含着沙子。她擡手摸了摸脖頸,咽下口水滋潤喉嚨。
前不久喝過湯,不曾想才那麼一會嗓子就開始啞了。
伏苓染坐起身正準備去燒水備着,什錦殇像是知道她要去做什麼,将她拉回來。
她無奈。
“我隻是受傷了,還沒變成殘廢。”
“你不累嗎?”什錦殇微偏頭,眉眼含笑,“如果不累那你就去吧。”
她擡步的動作被什錦殇這話整得一頓,準備說出口的話卡住。
她這算是被耍了嗎?
對上什錦殇清澈明亮的雙眼,讓她有種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覺,憋悶。
這無端端的……
她輕拍腦袋醒醒神,去河邊盛了水倒在石槽上,柴火搭好。一點火那堆火星子又冒出點點火焰,逐漸變大……
“噼啪!”
火燒幹柴發出聲響。
因為發燒不适合烤火,她選擇在河邊草堆重新躺下,濕布塊不斷交替敷在額頭。
什錦殇一直在邊上看着她,在她要給火堆加柴的時候遞柴過來,在她要換毛巾的時候順手将毛巾接過,拿去河邊浸濕。
什錦殇是幫了忙,但又次次表現得恰到好處,讓她沒辦法說什麼。
水燒好,她晾涼喝了些,重新躺下。
腦袋昏昏沉沉,發熱讓她覺得頭有千金重,額頭的溫度漸漸将布料悶熱。
眼睛幹澀,隻有眼睛閉上的時候才會稍稍好些,她一直閉着眼睛沒動。這樣靜靜躺着,身體好像沉重得不斷往下墜,深深陷入草叢裡。
來靈界之前她就極少發燒,病得這麼重的更是沒有,今日是不好熬了。
她有些累了,偏偏卻怎麼都睡不着,隐隐能感覺到什錦殇的目光落在她臉上。
也許是她躺了太久沒動,什錦殇以為她睡着了,重新湊近過來将她額頭上的濕布取下,換上另一塊。
冰涼的感覺再次傳來,稍稍減緩她腦袋的昏沉,身體往下墜的感覺也減輕些許。
她嘗試把注意力放在一旁的河流聲上,很細微、輕緩的聲音聽着确實很助眠。
可惜,她仍舊沒有睡意。
睡不着不是别的什麼原因,這是她多年身體自成的一種習慣。越是生病受傷的時候,她警惕性反而會越強,甚至到了有些應激的程度。
受傷養病正是需要休息的時候,她卻偏偏在這種時候睡得不安穩,一點風吹草動都會醒來。
好在她身體恢複能力不錯,否則這真是她養病期間很大的問題。
伏苓染心下無聲自嘲。
造成她有這個問題的索命閣大長老死了,她身體自成的習慣卻是沒改掉呢。
睡不着她幹脆睜開眼,偏頭對上一直落在她臉上的那道目光。
“一直看着我做什麼?”
伏苓染這一睜眼有些突然,什錦殇下意識做了伏苓染慣常做的表情,微揚眉輕聲問道:“打擾到你休息了?”
什錦殇側躺在離她約一米的草地上,頭枕着手肘一瞬不瞬地看着她,雙眸明亮。
他的位置剛好在她和河水中間,一轉身就能伸手進河裡浸濕布塊。
“那倒沒有。”
什錦殇擡起手,用手背碰了碰她的臉,探測溫度。
“所以你是睡不着?”
“嗯。”
伏苓染将什錦殇的細緻溫柔看在眼裡,用啞着的聲音應道。
“睡不着就不睡,能躺着休息就好。”什錦殇揚唇淡笑,動作很自然地把布塊翻了個面,繼續敷在她額頭。
“什錦殇。”
再次将什錦殇的動作收入眼底,她喚了聲他的名字。
“嗯?”
什錦殇聲音慵懶。
她深深地看了什錦殇一眼。
“……如果你想找我試驗心緒浮動,那你找錯人了。”
伏苓染的話一出來,什錦殇挂在面上的笑容停住。
他仔仔細細地瞧着她,目光專注得宛若化出了實質,眼裡隐隐帶着些似生氣、似失落還是别的什麼情緒。
她看不懂,隻覺得周遭的氣壓一下子沉了下來。
好半晌。
沉着的氣壓漸漸自行散去。
什錦殇維持着他那已經算不得自然的笑,看似随意,語氣卻帶着幾分危險的感覺。
“為什麼?”
他一瞬不順地盯着她的雙眼,這樣問道。
她最不怕的,就是什錦殇這樣的神态。
“我不會喜歡你的,你在我身上下功夫沒用。”
“是嗎,那你覺得我在誰身上下功夫比較合适?”
什錦殇這樣的回答,在伏苓染眼中無疑是再次間接承認。
伏苓染将其他思緒抛開,很認真地給出建議:“要嘗試心緒浮動,應該找你喜歡的,或者喜歡你的人去嘗試,這樣更容易有結果。你沒有喜歡的人那你應該找喜歡你的,和對方坦誠布公講清楚你的情況,然後再進行嘗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