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錦殇擡眼，看到老者的面容詫異難掩。

“師父？”

什錦殇起身行禮，那名老者，也就是聖天門前門主鴻蒙老祖揮揮手，很敷衍地應聲。

鴻蒙老祖快步走到床邊，他看着床上平靜躺着的伏苓染眼眶微熱。

待他為伏苓染把過脈，心底的擔憂和焦慮稍稍得到緩解，他恍然才反應過來徒弟還在跟前。

鴻蒙老祖強撐着裝作坦然的模樣，但是他眼眶泛起的酸意卻是怎麼也壓不住。怕被看出異樣，他不動聲色微微偏頭轉向什錦殇看不到的方向。

他深吸一口氣，壓下喉底的哽咽感覺才道：“徒兒啊，這就是你的未婚妻吧，老夫剛剛看人躺着沒有動靜還以為怎麼了，好在沒什麼事。”

鴻蒙老祖也不看什錦殇，繼續絮絮叨叨：

“這小姑娘長得真是頂頂好看，眉眼精緻，鼻子挺巧，遺傳得真好……咦？這孩子怎麼唇破了，還出了這麼多汗？剛剛進城時老夫可是看到好些惡靈，是不是你小子沒保護好她？哎呦，老夫瞧這脈象，小姑娘剛剛是靈力暴亂過吧，這肯定不好受，小姑娘可遭罪咯，你小子怎麼不好好護着她！”

他說着話想要轉移什錦殇的注意力，邊說着心底不由得默默地想：

他這徒弟可精着呢，他剛剛進門表現得夠穩重吧？他的眼眶有沒有紅，他的徒兒應該沒察覺出什麼吧？

什錦殇默不作聲好一陣，實在有些受不了師父此時拙劣的演技和絮絮叨叨的話語。

“……師父，忍不住可以不用忍。”什錦殇揚唇對鴻蒙老祖謙和一笑。

“你小子！”

鴻蒙老祖瞪什錦殇一眼，也懶得裝了，反正隻要他不說，這小子和這丫頭就不會知道。

鴻蒙老祖隔着衣袖握住伏苓染的手腕，眼底不斷壓抑的酸意一瞬間得到釋放，淚水決堤。

他有好多話想和小丫頭說，他知道小丫頭這些年肯定很不容易。剛剛的靈力暴動要是意外再多一點，要是小丫頭意志稍微弱點，現在他也不會看到完好的她。

男子有淚不輕彈，更何況是他這上了年紀、閱曆不少的老頭子。

他趕來的路上心底演練過無數遍，他以為他能很坦然自若地面對的，可是他一見到這孩子無聲無息地躺着就慌了神。

不該呀，在徒弟面前丢臉了。

“你小子先出去！”鴻蒙老祖憤憤地對什錦殇說道。

什錦殇看到自己師父的神情也很意外，不曾想他會見到師父這一面。

“是。”

什錦殇什麼也沒問，立在一旁标準行禮，随即退出屋外。

屋外的什錦殇負手而立，沒有打探别人秘密的特殊癖好。

屋内的鴻蒙老祖則繼續看着伏苓染哭了一陣，随後無奈掩面。

丢老臉了，之後一定要沉得住氣，不能在小丫頭面前也露餡。

鴻蒙老祖擦掉眼淚，拿出鏡子照照，确定眼睛不怎麼紅之後輕咳一聲，端出威嚴師父的架勢沉聲道：

“徒兒，進來吧。”

什錦殇徐徐走近，立在原來位置坦然地看着自己師父，好像什麼也沒發現，什麼也沒見到一樣。

什錦殇不問點什麼，鴻蒙老祖一時間也不知道說什麼好。

他怎麼也忘不了剛剛在徒弟面前失态的模樣，又瞪什錦殇一眼：“什麼都不要和這丫頭說，知道了嗎？”

“師父放心，師父也什麼都沒和徒兒說，徒兒又能告訴伏苓染什麼呢？”

鴻蒙老祖滿意地點點頭，繼而又摸摸鼻子不自在地加一句：“剛剛老夫失态的事也不能說……”

什錦殇無奈笑笑。

鴻蒙老祖是知道徒弟為人，他就不是個多事的人，剛剛态度也表明他是不會和任何人提的。

鴻蒙老祖滿意點點頭，恢複往常模樣，他指揮什錦殇扶伏苓染起來。

伏苓染雙目緊閉，靠什錦殇的支撐盤腿坐着。鴻蒙老祖盤腿坐在兩人對面，施法将一顆朱紅色珠子的能量注入伏苓染體内。

朱紅色珠子的能量與神木相似，珠子由龍眼大小漸漸變成綠豆大小，直至全部被伏苓染吸收。

“小丫頭醒啦！”

伏苓染睜眼便瞧見一個身着深青色衣袍，白發一絲不苟高束着，模樣德高望重的老者坐在她對面。

不等她開口詢問，對方率先介紹自己，他指了指她身旁的什錦殇，“老夫是這小子的師父，你可以叫我……”

“山爺爺，”鴻蒙老祖思索一瞬說道，“這樣聽着親切些。”

“鴻蒙老祖”四個字在她喉間一轉，話說出口時倒還是乖乖地叫了聲：“山爺爺。”

鴻蒙老祖笑眯眯地應聲，對上什錦殇意味不明的無奈神情，他恍然意識到要矜持些。

笑容收斂，他找補道：“丫頭不用拘謹，畢竟你是老夫徒兒的未來媳婦。”

鴻蒙老祖不由得在心底誇自己一句：這個借口好，徒弟的未來媳婦即便熱情一點也不奇怪，便宜這小子了。

伏苓染聽着暗地歎氣，不知道現在再改口叫“鴻蒙老祖”突不突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