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午休後,原晢直接回到燒烤鋪幫工,結果某個甩不開的瘟神也跟了過來,美其名曰要保護他。
原晢翻了很多個白眼也沒翻掉。
想起康養中心那位被護工五花大綁才勉強摁住的瘋癫女子,原晢冷不防又在烈陽下打了個寒戰……姓裘的真是造孽啊!
“今晚有大客戶包場,店内肯定忙不過來,多一個人多一個幫手嘛。”看着兩個少年不太對付的模樣,侯清洋立刻出來打圓場:“還是裘爺靠譜啊!平時總愛蹭吃蹭喝的那群白眼狼,一個兩個都叫不出來,今晚肯定又來白吃!”
原晢:“……”
哪有什麼大客戶,今晚不過是他們班長朱旭陽包場過生日,撐死不過幾十張嘴。
原晢看了眼手機,“日天日地”群聊裡的信息已經堆到爆炸了,朱壽星從上午九點開始就一直到處發紅包,可他一個也沒搶到。
罷了。
看着他那不以為然的表情,侯清洋和裘時對視一眼,笑着把人推到了後廚:“你是不知道去年他們吃了多少,豬都沒這麼能吃,把我未來幾天的備貨全掏空了,簡直蝗蟲過境……來來來,下午先忙點,今晚就和朋友好好玩吧!”
原晢一開始不信。
直到臨近晚飯點,鋪子裡外突然湧出密密麻麻的人頭後,他信了。
望着眼前嗡嗡叫的成群蝗蟲,原晢手裡的鋼簽不由得一抖:“不是……八十大壽也用不着這麼隆重吧?”
朱旭陽接了爹媽的一身官氣,平日在學校裡能喘氣的東西他都認識。不單單是本部校區這百來号人,新校區也來了不少生面孔,三兩下就把當街門店最大的燒烤鋪擠得水洩不通,連對面咖啡吧的位置都被這夥人強占了。
至于為什麼如此盛大的喜事還要選在破爛的申經街舉辦,原因也很簡單——因為這裡有裘爺坐鎮,能打折!
侯清洋給每桌貴客都加配了酒水,紅的白的黃的一樣不少,勢必讓朱旭陽在成人禮這天一口悶個爽。
原晢在後廚忙得手都抖了,點單機還在呼啦啦往外噴,噴到卡紙。
“呵,呵……”原晢兩眼一抹黑,就地躺平。
忽然臉上一冰。
“潤潤嗓子。”那個姓裘的笑嘻嘻地給他遞上一聽可樂,聲音超賤:“看吧,哥哥還是需要我的。”
“别廢話,快點來幫忙。”原晢說。
“不用麻煩了,都是熟客,直接讓他們上手抓。”裘時端起一盤羊肉就徑直往外走,順便把腿腳發麻的原晢一起提了出去:“過來一起吃。”
“手抓羊肉。”
原晢:“……”
大爺就是大爺!
“你不早點說,這一堆都快弄完了。”原晢高低朝天翻了幾個白眼。
他抱着一串簽子不撒手,并不是很想和這個姓裘的走一道。
“别遛了,我自己能走。”原晢說。
“嗯?”裘時壞笑地看着他,猶豫了一會兒,還是輕輕松了手。
“就這麼怕别人發現啊?”裘時笑,“我們的關系。”
“我們什麼關系?”這人又湊過來問。
“有個屁關系!”重獲自由的原晢拼了命地往後退,拿着鋼簽當武器怼人:“你先出去,先出去,我倆不熟!”
“不熟!”
燒烤鋪大堂内側本就挖了一個駐唱點,吉時一到,燈光一換——主角閃亮登場。
朱旭陽很擅長調動氣氛,烏啦啦講了幾句現場就順利沸騰起來,生日宴活脫脫變成了跑調王者的嗨歌大會,一浪更比一浪高。
吹蠟燭環節一過,這群好不容易成年的躁動分子二話不說就開始搭肩灌酒,白的洋的混着來,恨不得一頓把心燒穿。
場面非常混亂。
在混亂之中依舊力求體面的原晢:帶簽的那些肉呢?都被誰吃了?!
畢竟不認識幾号人,又是來工作的,原晢不好擅自離崗太久,和大夥兒熱鬧一陣就回後廚幫忙了。
等他再次擡頭時,大堂瞬間安靜了不少。
這場生日宴非常接地氣。
一個兩個全喝到地上去了。
高戴生日帽的朱旭陽身邊依舊圍着一群人,拍照的拍照,吹逼的吹逼,人都要站不穩了,手裡的杯子倒是相當滿溢,輕輕一碰就迸濺出不少沫白。
沫白很快就被喧鬧帶到裘爺身邊去了。
“明天不是還要上課嗎,快回去吧,這邊哥收拾就行了。”侯清洋無奈歎息,開始着手安排今夜的打包運送工作。
“你是住2号樓麼,楊老師家樓上?”侯清洋問。
“嗯。”原晢點頭。
“那裘爺就交給你了哈,我看他被灌了不少,自己回去估計也懸。”侯清洋笑着說。
原晢回頭一看,“……”
好家夥,這群酒鬼還在喝!
“他們經常這樣麼?”原晢問。
“偶爾,想聚餐的時候就來糟蹋糟蹋我這小店,畢竟小鬼們還是有點怕侯老師,來我這裡嚯嚯一下,明天就不用親自請假了。”侯清洋安排着護送車輛,順手抓了幾顆薄荷糖給他,說:“喏,今晚全是硬菜,吃點解膩的。”
“謝謝侯哥。”原晢應着,轉身就把淡藍色的糖果原路送回。
他從小就不喜歡薄荷味的東西,也沒有什麼特别的原因,就是不喜歡。
涼飕飕的。
“哎,可憐的小鬼頭,連個對象都沒有,就這蠢樣大半夜的也敢回家住,明天醒來不被爹媽罵死才怪嘿嘿嘿。”侯清洋邊說邊往外走,悠哉地撥通了某個晨的家長電話:“打擾了孫叔,我是隔壁小侯……”
原晢:“……”
熟人太多的地方果真一點隐私都沒有!
原晢心存僥幸地逃回了後廚。
還好那樁失效多年的娃娃親早被隔絕在上一輩的閑談裡,侯清洋也是因為在樓下201學過畫才偶然知曉,他目前在學校的處境尚且安全。
隻不過,眼鏡男那邊……
這情況,他必須要和那個姓裘的好好談談。原晢想着。
他不是要管閑事。他也不想管閑事。
客觀來說,這茬怎麼看都和那個姓裘的沒關系,無論出軌出櫃鬧離婚,都是他那個太子爹的問題。可二流子才不管這些,道理都是說給文化人聽的,萬一他自己也被那群人盯上怎麼辦?
他可沒錢啊!
他就是沒錢才回來考試的啊!!
天天被個二流子當作别人老婆堵路上可還了得!!!
……
綜上所述,這閑事确實礙着他了。
必須認真嚴肅處理。
必須認真嚴肅地找那個姓裘的處理。
原晢點點頭,一腳就把眼前的回收垃圾給壓實了。
可等他收拾好黑圍裙回到大堂,今晚的任務目标卻不見了蹤影。
原晢:“?”
那個姓裘的怎麼消失了?
-
原晢是在斜對角的窄巷裡找到人的。
侯清洋說他們裘爺可能去喂貓了,原晢走近一看,角落裡還真有好幾隻流浪貓。
準确來說,應該是野貓。
它們并不與人類親近,神情裡全是充滿警惕的不善感,根本不會喵喵喵,隻會盯着肉罐頭巡視四周,确認安全後叼起食物撒腿就跑。
強壯敏捷有幹勁,并不适合近距離投喂。
但裘時還是買了很多貓罐頭,一罐一罐打開擺到牆縫下,周邊還有從燒烤鋪拿來的噴香剩菜,一并給野貓家族送了頓豪華大餐。
那群身姿矯健的小影子已經消失很久了,可裘時還呆呆地定在那裡,絲毫沒有離開的意思。
他曲膝坐在路沿上,雙手頂着腦袋抱在胸前,一言不發,隻是看着。
愣愣看着。
“回去嗎,快零點了。”原晢将順手捎來的蜂蜜水在裘時眼前晃了晃,“喂喂?”
“真醉了?”
原晢定睛一看,這人竟然雙瞳失焦,軀體毫無反應……
果然醉得不輕。
時間不早了,明天還要早起上課,睡眠不足會嚴重影響刷題速率……原晢估算着利弊得失,伸手推了推身旁的醉鬼,可醉鬼依舊紋絲不動。
他準備放棄。
這可是裘爺的地盤。
大地主在自己的地盤上宿醉醒來,總不至于能出什麼壞事,對吧?
“那我走咯?”原晢把蜂蜜水放在裘時手邊,試圖征求醉鬼的意見。
可醉鬼還是沒反應。
“我先回去咯?”原晢又問了一聲。
醉鬼的魂該是飛遠了,杳無音訊。
頭頂昏黃的路燈閃了一下,原晢眨巴眨巴幹澀的雙眼,不由得連打兩個哈欠。
忙了一整天,他是真的累了。
也真準備撤了。
回店裡和侯清洋彙報一聲就行,原晢想着。
這裡還蹲着個财神爺……
撿到者重重有賞……
重重有賞……
原晢剛後退兩步,還沒從分岔路回到申經街主幹道,又突然想起今早在電梯口聽到的那番話來——
“總有落單的時候吧?”那個肥頭大耳的中年人說。
原晢隐約記得站在一旁的眼鏡男點了點頭,一副謹記教誨的模樣,甚至在電梯門關的瞬間朝着他動了動嘴皮,滿臉挑釁。
不知道說了什麼。
也不知道這人到底是想要錢,還是想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