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放學,原晢直奔申經街上面積最大的店鋪,那個名叫「99」的土味燒烤攤。
窮,可以想辦法掙錢。
但小命一定要保住了。
命在,魂在,人才有機會花錢。
原晢知道,現在他的處境非常危險。
之前就因為心大爬上了某瘟神的床,還睡得比豬死,鬼知道一晚上到底發生了什麼!
他要離那個姓裘的遠一點!
原晢默念着鋪面旁張貼多年的急聘廣告,又不免低頭看了看自己的白淨小爪……這雙手拿去穿串是不是太可惜了?
但沒辦法,誰讓整條申經街蕭瑟凄涼,隻有眼前這家店需要低成本牛馬。
還可以選擇兼職,多勞多得型,特别适合他這種随時跑路的人。
他也已經成年了,有手有腳的,在這傾家蕩産的緊要關頭,怎麼還好意思繼續向親媽伸手要錢呢……能攢一點算一點吧!
原晢邊想邊推門,一聲鈴铛響,店内的熱浪瞬間将他淹沒。
“歡迎光臨!請問堂食還是打包?”
還沒到飯點,燒烤鋪内僅有的幾名黑圍裙大哥正手忙腳亂修着制冷機,聽到有客人進門後又不得不從地上爬了起來,灰頭土臉地帶着标志性笑容迎客。
“呃……請問,你們還需要串串,穿,穿串工,嗎?”原晢突然口吃,尴尬地指了指門外早已泛黃的招聘信息,聲調也變得毫無底氣。
“啊?”黑圍裙大哥明顯愣了一會兒,“啊!那是前老闆貼的,但我們現在也缺人,要的要的,哎喲,我還愁着今年怎麼一個勤工儉學的都沒有!”
黑圍裙大哥立刻從吧台處拿來紙筆,高興地招呼眼前這個主動送上門的廉價勞動力:“不好意思啊,今個兒空調壞了,悶着呢。你先留個姓名電話,我和新老闆報備一下,他外出考察了,周五才回來,到時候一定第一時間通知你上班!”
原晢聽得一頭霧水:“考……考察?”
開個食店還要外出考察?這燒烤鋪這麼金貴呢?
“那是!不然在這鳥不拉屎的地方咱怎麼沖銷量第一,怎麼做大做強,當然要講究點方式方法啊!”黑圍裙大哥神情激動,一提到錢就來勁兒:“店裡目前缺人也缺貨,就是不缺錢,放心吧,新老闆比之前那位大方多了,不會虧待你的!”
“謝謝,那什麼,其實我從沒串,穿,穿過,穿過串兒……”從未出過社會的原某開始自降身價。
“哎喲,沒事兒,學兩下就會了。你别看咱店小,平日裡外賣單就成堆成堆地冒,更别提周末了,加台都要加到馬路邊,忙着呢!”黑圍裙大哥和善說着,不忘開始調試設備,“附近學生吧?兼職也行,中午晚上有空就過來幫忙,按時薪結,還給你飯點管飽,夠意思吧?”
原晢剛在紙上留好号碼,擡頭就發現一個攝像機突然對準自己,操控電腦端的黑圍裙大哥正嘿嘿笑着向他解釋:“老闆交代了,新人進店要留痕,這也是大股東的要求。”
“來,朝鏡頭笑一個!”
“咱老闆是個顔控,歪瓜裂棗的看都不看一眼,這白淨小臉準能成!笑一個,笑一個,哎就這樣,保持!”
“咔——”
明明室内熱得不行,原晢卻總覺得脊背生涼,朝黑漆漆的鏡頭勉強笑了一下就快馬加鞭離開了鋪面。
誰家招工第一件事先拍遺照啊?
這不是什麼販賣人口中轉地吧?
走走走!保命要緊!保命要緊!
他可不能因小失大……
原晢一路小跑着離開申經街,直到路過街心花園才微微松了口氣。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可他怎麼一點安全感都沒有?
為什麼呢?
看着眼前陌生又熟悉的景象,原晢突然想起——那年夏老師摔倒住院的時候,他好像就是在這附近迷了路。
事情發生得很突然。
夏老師已經被救護車送走了,大人們正手忙腳亂收拾着滿屋狼藉,放他一個人在房間裡玩玩具。
可等原晢再一轉頭,整個屋子卻突然安靜下來,外面連半個人影都沒有。
他被遺忘了。
那段時間,原宏濤和夏臻一直在為他的上學地而争吵。北方的廠房剛剛建成,他們兩個人都忙得不可開交,原宏濤不想把孩子帶在身邊當累贅,夏臻卻堅持不讓兒子成為孤寡兒童。
原晢不知道他們到底誰吵赢了,也不知道這次回外婆家到底是不是長住。
他隻知道自己被落下了。
五歲的小身闆着急忙慌地跑下樓,一把鼻涕一把淚哭喊着,熟悉的車輛卻一腳油門揚長而去,直接消失在拐角盡頭。
原晢一路踉跄往前走,滿肚子委屈模糊了視線,根本記不清自己拐了幾個彎。
等肚皮終于叫起來的時候,原晢才想起被大人們放在烤箱裡的噴香蛋糕,可他再也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那時還沒到放學點,街上根本沒有遛彎的老人小孩,隻有不懷好意到處盯梢的摩的司機。
原晢害怕極了,像隻無頭蒼蠅一樣亂竄,整個人餓得眼冒金星,繞來繞去也繞不出街心花園,最後累得一屁股坐到地上放聲大哭。
大人們全都消失不見了!
他被全世界抛棄了!
他要完蛋了!
肚子餓過了頭,小腦瓜子裡的警報器自然也歇了業,被拐概率瞬間大幅飙升。
果然,就幾分鐘的時間,原晢二話不說就跟着眼前憑空出現的棒棒糖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