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一之濑宅邸前路過時,影山飛雄下意識伸長脖子,隔着大門朝裡面看。
一之濑千夏在比賽場上摔倒的第二天,就因為突發性耳聾去東京治療了。
因此,被拿來當排球場的露天院子已經好幾天沒有人打理了,落葉隔着院牆飄進去,積了挺多。
影山飛雄從口袋裡仔細翻了翻,終于找出串鑰匙,是去醫院探病時千夏姐姐給他的,她還說,如果他想用院子裡的球場,随時都可以來。
但他前幾天都沒有來過,因為沒有人一起練習,所以想留在學校找隊友陪練,還想請及川前輩教一教跳發球。
不過都沒有成功。
影山飛雄把院子裡的落葉都清掃了一遍,又推出儲物間裡的排球框,開始一個人練習發球。
練習結束後,他鎖好大門回家。洗過澡站在房間裡時,下意識推開了窗,朝對面一看,黑漆漆的一片,沒有半點燈光。
他望着的那兩扇窗其實還開着,大概是因為主人離開時也沒想到會走很久,于是就半敞着通風。
手邊的書桌上依然還擺着本草稿紙,方便影山飛雄順手扯下來,寫上兩句話,揉成紙團,朝對面扔。
他一向想到什麼就做什麼,于是下意識用自己潦草的字迹在草稿紙上面寫了句簡短的話——
很想千夏姐姐。
影山飛雄把紙團扔過去,看着紙團從半敞開的窗戶間通過,直直落進房間裡。
這時風吹過來,他頭發還帶着濕氣,于是他打了個噴嚏,就放下手裡的草稿紙,轉身下樓去擦頭發了。
美羽姐正坐在客廳,于是問他,“飛雄,小夏的窗戶什麼的都關好了嗎?明天會下雨的。”
影山飛雄胡亂擦着頭發,目光呆呆地反應了幾秒,才慢吞吞地答了一句,“沒有關。”
“小夏說,她窗邊放了幾本書,怕下雨淋濕,讓你幫她關一下。”
“哦,”他從毛巾裡露出雙眼睛,認真問道,“等明天下過雨,我能再去打開嗎?”
美羽姐轉過頭來,奇怪地盯着他看,一邊說道,“飛雄,小夏不在,她的房間你不可以随意進出的。”
“哦。”影山飛雄低下頭,柔軟的頭發亂糟糟的,發絲泛着濕氣,一根根順着他低頭的動作朝前趴下去,他沒再說什麼了。
“怎麼了?”美羽姐覺得他悶悶不樂的樣子有些好笑。
“想千夏姐姐。”
美羽姐驚訝了一瞬,問他,“為什麼?”
影山飛雄不高興地撅着唇,仔細思考了一下這個問題——為什麼會想千夏姐姐。
片刻後,他自覺想到了理由,道,“……沒人陪我練球。”
美羽姐“噗嗤”一聲笑起來,“還有呢?”
他接着說道,“沒人教我跳發球。”
美羽姐邊笑邊說,“可是,飛雄,小夏也不可能陪你一輩子呀。”
他再次認真問道,“為什麼不能?”
美羽姐趴在沙發的靠背上,一隻手撐着臉,笑着說道,“長大以後,總會分開的嘛,比如說,小夏不打排球了,那自然也不會陪你打排球。”
影山飛雄緊皺起眉毛,嘴唇撅得高了些。他依然不高興,但也不忘反駁,“千夏姐姐不會不打。”
于是美羽姐又說道,“那要是都成了職業選手,她在女排,你在男排,都有各自的訓練和比賽,就更難碰面了吧?”
他認真地糾正道,“這個也不算分開。”
一之濑宅邸内很安靜,影山飛雄對這裡的布局也很熟悉,他徑直走到窗戶前,合攏窗戶。臨走前,看着自己剛剛丢進來的那個紙團孤零零地躺在旁邊的書桌上,沒人看見,于是又把它撿了起來。
他帶着紙團離開,回到自己的房間,躺平對着天花闆托了許多球,才突然之間反應過來什麼,任由球從半空掉落,一骨碌從床上爬了起來,找出手機。
他認真地打字,一個字符接一個字符流暢地出現,然後點擊發送。這封郵件簡簡單單的,隻有一句話——
「很想千夏姐姐。」
在他腦海裡,一切都是這樣簡單的、直來直往的。
扔過窗戶的紙團,她不在家,看不見。
電話裡說出的話,她耳朵受傷,也聽不見。
那就寫在郵件裡發給她。
但是在發出郵件的幾分鐘後,正在繼續托球的影山飛雄卻收到了電話。
“小飛雄?”
熟悉的聲音帶着些笑意,親昵地念他的名字。
影山飛雄愣了幾秒,才遲鈍地答道,“千夏姐姐。”
“嗯,小飛雄怎麼突然想起撒嬌了?”
在這樣帶着笑意的聲音裡,他莫名地、臉頰一瞬間騰地紅了起來。
“我沒有撒嬌,”他糾正道,“隻是想千夏姐姐。”
“哦,”對面一時間猜出原因,毫不在意地笑着問道,“沒人陪小飛雄練球了嗎?”
他聲音悶悶不樂,“嗯。”
“要是之前沒有總是叫小飛雄你一起練習,你留在學校反而可能交到更多一起練習的朋友吧……”她歎了口氣,說,“失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