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句善意提醒,施淮雨轉過身去,看到手插衣袋站在不遠處的孟景橋。
孟景橋這會兒情緒似乎不太好,垂頭喪耳看上去像隻委屈巴巴的大型犬。施淮雨于是自然而然抛棄了身後那群尚在和蒼一中衆人大套近乎的同學,和男朋友并肩走向不遠處宿舍樓的方向。
沐浴着暖黃色燈光踏上棕榈樹下的三環廣場,施淮雨偏頭問道:
“孟景橋,你是不是不開心?”
“嗯……有點,但原因可能有點丢臉。”
“是因為積分排名的事情嗎?”
果不其然,施淮雨一句話直中要害。孟景橋聞言沉默半晌,像是極力克服了一個很大的心理障礙,這才開口解釋:
“啊,差不多吧……我知道雲凱的同學很厲害,但總感覺排名不該是雲凱在前你們在後。”
聽到這話施淮雨一下沒忍住樂出了聲:
“不是,你就為這個難過這麼久?我們言信現在都基本看開了。今天被雲凱拿了第二,明天就收拾收拾再超回來呗。”
這理由正如施淮雨所說有點不可理喻,孟景橋講完之後顯然不好意思了。他偏頭擡起手擋住下半張臉,聲如蚊蚋咳了咳才勉強承認道:
“咳咳,可我隻想認言信當神風的對手啊……雲凱夢一肯定也很好,但我私心裡就是隻想跟言信比。”
這是一種相當奇怪的捆/綁欲,成年人乍一聽可能有點幼稚,十六七歲集體榮譽感正強烈的少年人卻有可能特别在意這個。見男朋友莫名羞澀的樣子,施淮雨有點開心地樂道:
“那太好了,至少言信中學一腔真心沒有被錯付。”
“嗯?”
“啊,就是言信高中從老師到學生都對神風有特别強的執念,甚至有個說法叫‘能激發言信學生勝負欲的隻有神風’。我之前聽說我們學校20屆有個學姐去了鴻大,本來想着進去後不要挂科混到畢業證就行,結果上到一半聽說同班有個神風女生成績特好立馬不服開卷。最後你猜怎麼着?”
“她把我們學校的學姐給卷下去了?”
“具體排名不知道,但大差不差吧。學姐跟那個神風女生惺惺相惜又針鋒相對地比了三年,兩個從嶺雲考過去的學生硬是這樣你追我趕成了鴻大數院的專業前二。今年四月份時候學姐拿了那個貌似對大學生來說含金量最高的國家獎學金,鴻大發來的喜報現在還貼在言信公告欄上。”
兩人一句搭一句胡亂聊着,聽到這孟景橋的心情似乎變好了不少。他走在自己最熟悉的校園内,彎起眼角朝身邊人打趣道:
“那很好啊。等明年到旦大物理系我跟我男朋友也這樣,讓外省同學看看嶺雲省‘言風雙top’的實力。”
西南盛夏的夜風永遠帶着無盡清涼,行道樹樹葉沙沙作響,身處城市内部的小小校園空氣裡竟飄着數不清輕快的聒噪蟬鳴。施淮雨聽到他這番大膽而又張揚的話,不由揚了揚唇角:
“好啊,那等我們先一起考上旦大。”
“嗯。不過我們現在要做的,是先帶領各自學校成為省訓積分賽的第一和第二。”
“帶領”這詞乍一聽有點狂妄,但要是主體是施淮雨和孟景橋那就會變得格外合理——畢竟在今天這個奇難無比的摸底考試裡,他們倆是全營唯二分數上90的人,而第三隻有80出頭。再是溫和内斂的人,被喜歡的對象暗戳戳誇贊時也會忍不住在心裡翹起尾巴:
“那你們神風就等着吧。明天我們會反超雲凱,再過兩天就直接把你們神風拿下。”
“行,那我們神風就拭目以待。”
談天說地時時間總會過得特别快,教學樓到宿舍那兩三百米的距離不一會兒便被他們走到盡頭。熟人身影出現在宿舍樓前朝這邊揮手示意,私密的二人世界便又變回鬧騰集體的大天地。他們相互道别後找同校同學處理了一點私事,便各自洗漱睡進了宿舍。
躺在床鋪上回想着物競省訓第一天的經曆,施淮雨忽然覺得剛發生的事情有點好笑。他于是拿起放在枕邊的手機,給置頂欄裡的“草莓小孟”發去消息:
「Rain-S:我突然發現一件事」
「AAA-夢澤草莓小孟:[話筒]」
「Rain-S:下晚自習一起回宿舍好像是校園情侶最常見的親密互動」
「Rain-S:但我們剛一路從教學樓過來,居然一直在說學校的恩怨情仇」
「AAA-夢澤草莓小孟:嘶。」
「AAA-夢澤草莓小孟:這好像确實不對」
「AAA-夢澤草莓小孟:不管了,反正省訓還有十三天,下次一定改[玫瑰花]」
說罷,孟景橋發來一張照片,是個熟悉的白毛絨信封懷抱一顆金燦燦的星星坐在深藍色枕頭上。在施淮雨一眼認出這是去年言風外聯時他陪孟景橋一起赢下的“言小信”的同時,對面的文字消息也接踵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