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那你這是打算提前交卷出去?”
“嗯,我在9點以前交。我從學校門口打車過去,9點40剛好可以到神風。”
聽到施淮雨這串極為精打細算的計劃,張峋宇心裡忽然閃過什麼。幼年省隊群近期的奇怪情況在他腦海中一閃而過,張揚恣肆的勁與此同時席卷他的心頭。他于是伸出三根手指:
“得,我說你倆這段時間怎麼從來不在群裡互回消息,原來是鬧矛盾了啊!行,我可以開系統給你解門禁,但你得答應我三件事。”
這一結果想當然也在施淮雨的預料之中,他于是鄭重其事地點點頭。張峋宇換上一副班主任口吻,正兒八經數了起來:
“第一,不能讓學校裡其他老師和學生知道我批了你這個離譜出新高度的假。
“第二,回來以後你得當我的左膀右臂,把理九班大概的情況全都給我過一遍。
“第三,你在今晚這次物理周測裡,必須要考98分以上的年級第一。”
這也都是施淮雨預設過的條件,不算困難,全部在他可以掌控的範圍内。說完這三點,6點58分的預備鈴聲準時響起。張峋宇最後朝面前少年露出個不像老師反像同學的恣意笑容:
“怎樣,幹不幹?”
言信中學的大小考試都會嚴格按照學生成績分考場,而文科一考和理科一二考沒有監考老師,被稱為“誠信考場”。在理誠信一待了半個學期的施淮雨早已對年級前三十名自由散漫的愉快風氣了如指掌,聞言唇邊揚起一個自信的笑:
“沒問題,放心吧。”
接下來便是一場極為迅速的考試,白熾燈照得位于三樓的理誠信一教室尤為明亮,尚未與生物化學順利會師的單科試卷在施淮雨“下筆即标答”的超強實力前根本不值一提。考場裡其他二十九人還在苦思冥想,他就已經做完壓軸合上筆帽。随後他長長呼出口氣,擡頭看向考場最前面的挂鐘。
現在是8點53分,如果算上他在廖淩海發卷後提前動筆的五分鐘,他用58分鐘完成了這張物理試卷。
速度不錯,希望正确率也可以到張峋宇定的标準。神風中學47分鐘後就要開校門,他來不及檢查了。
匆匆講試卷折疊夾到墊闆上,施淮雨拿着筆袋起身朝考場正門走去。他今天穿的是沖鋒衣,動作間衣料摩擦發出“沙沙”聲,聲音吸引來黃誠帶有疑惑的目光。
——施淮雨,你要去哪?
看着好友寫到一半起身就走的身影,還在同壓軸大題作鬥争的少年無聲比出一個口型,眼中滿是迷惑不解。施淮雨覺察到他的視線,朝他露出一個淺淺的笑。
——我要去找我的心之所向,去找我心裡最真實最重要的美好未來。
黃誠聽不到施淮雨默默說出的話,卻能感覺好友渾身上下都閃爍着輕松的碎光。見施淮雨拿着闆和筆袋閃出考場,他頗為不解地撓了撓頭,随後将視線重新聚集到那道電磁壓軸題上。
什麼啊,這家夥怎麼考個物理周測都能開心成這樣。
不過今晚這題确實難,各種知識混在一起,不創新根本想不到。要是也能像施淮雨一樣這麼遊刃有餘就做出來,想必自己也會很高興吧。
***
進行周測時的高二教室空無一人,施淮雨迅速将手上文具放回抽屜,到辦公室找出手機就往理八班旁的樓梯間跑去。校門大燈在教學樓前的小廣場上灑滿銀輝,他在無人星空下恣意奔跑。穿行在沖鋒衣與發絲間的夏季夜風有些微涼,他卻覺自己渾身上下都燒着一場最熾熱的火。
他今天是空着手離的校,既沒帶朵朵盛開的鮮花,也沒帶令人驚喜的回禮。
但他就是想這樣憑着一腔熱血去做,去打破這麼多天沉默的僵局,去把自己最想要的牢牢攥在手裡。
磨磨唧唧那麼久,今天晚上的他不會再糾結了。
歡快音樂在他刷開門禁的一瞬間乍響,那是高一年級周五九點的放學鈴聲。身後一片歡天喜地的喧嚣聲裡,施淮雨三步并作兩步沖到校門口安靜停靠的出租車前,拉開後座門說道:
“師傅,1393!”
“好嘞,去夢澤市神風中學!”
司機大叔聽到乘客尾号後爽朗應下,淡藍色小車發動引擎從彎道裡緩緩開出,彙入辰星路上明亮流動的車水馬龍。鮮有污染的嶺雲夜空永遠空曠晴朗熟悉的城市夜景在小窗戶内極快速地變幻,出租車載着少年一顆思緒彭拜的心穿過轉盤、開過長橋、駛過高速,最終停在嶺雲省最強重高巍然矗立的正大門前。車停下後施淮雨下意識将目光投向腕上表盤,看清上面所顯示的時間。
9點39分27秒,離神風高二開啟周末還有最後33秒鐘。
跨過半個夢澤從津渡區匆匆而來,他最終還是趕上了。
看後座少年清秀好看的臉上浮現笑容,司機大叔臉上不由露出八卦神情。他眯起眼睛瞧瞧後視鏡又瞧瞧窗外的銀灰色校門,饒有興趣地開口問道:
“哎喲,小同學,找誰呢這麼急?女朋友在這個學校啊?”
大概是沒想到司機會忽然和他搭話,施淮雨伸向車門的手微微一頓。随後他眼角一彎,笑着朝前座陌生人說出這樣一句:
“确實是找這個學校的人,但不是女朋友。”
聽到這話後司機大叔有點迷惑,下意識就想順着話頭打聽下去。那少年卻在推門而出的瞬間給封閉許久的車廂裡帶進一陣清涼夜風,最後一句解釋的話混在風裡,和放學鈴聲一起鑽進司機師傅的耳朵:
“不過,再過幾分鐘,他就是我男朋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