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咚叮咚——叮咚叮咚——”
“同學們,放學時間到了。回家的路上,請注意安全喔。時刻牢記,走路靠邊……”
時間走到晚上9點40分的片刻,輕快活潑的語音鈴聲伴着音樂聲響徹整個神風校園。孟景橋背起黑色書包走出考場,遇上已經交完卷在二考門口等他的沈一灼。
“出來這麼快,你今天沒做作業?”
神風中學的尖子生絕大多數都能提前完成考試,孟景橋就是“做完卷子必做十多分鐘作業直到考試結束才收拾”的典範。今天的他卻一打鈴就溜了出來,而且臉色明顯不大好看。沈一灼于是心頭一跳,忙試圖通過打趣轉移話題道。
孟景橋卻好像不打算說太多,隻是輕輕搖了搖腦袋:
“嗯,沒事。”
兩人随着人流并肩走向校門,四下同學興奮讨論着後面寶貴一天的安排,喧嚣中的孟景橋卻格外沉默。沈一灼無奈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别想了,先回家吧,你都這樣好幾天了。”
告白過後施淮雨一直抓着楊予出謀劃策,孟景橋自然也找了自己最好的朋友。聽到這話他下意識抿抿唇,開口時又帶上患得患失的情緒:
“一灼,你說我是不是不該那麼沖動和他表白?”
“你又來了。真沒事,那天那種氛圍換做是我我也會那麼做,表都表了就别後悔呗。”
“但他這段時間都沒理我,我感覺我們可能連朋友都沒法做了。”
可以想象,沈一灼在孟景橋話音落下的一瞬間就翻着白眼往他背上來了一下:
“我去你有病吧,我給你分析多少遍了你還在這内耗!他百分之百對你有意思,不然那天在南坪街上就直接往你臉上來一拳了。”
“得了吧,他又不是你。”
沈一灼:……
“孟景橋,你小子抓不住重點是不是?”
倘若這時讓沈一灼和楊予見一面,他倆一定會迅速達成“情侶暧昧時付出最多的是軍師”這一共識。沈一灼先在心裡罵了一萬遍“這人都戀愛腦成這副樣子了成績為什麼還這麼好”,然後又道:
“行了,我不跟你掰扯了,等過會兒你到家自己拿手機看吧。要不要賭賭你小同桌會不會發微信找你?我賭他包八億倍速接受表白跟你在一起,來不來?”
“但他這幾天換了班主任,可能沒時間管我這事。”
“沒事啊,如果現在把馬賈換走我絕對放鞭炮慶祝。沒準小同桌經曆這一遭心情一好,就直接答應你咯。”
“不是,他班主任跟馬賈不一樣。我在去澄溪那次見過一次,那個老師對他們特别好。”
這下輪到沈一灼愣住了,馬賈諸多離譜事迹讓他下意識把“班主任”和“屍位素餐”畫上等号。但他還是很快調整過心态,接着安慰道:
“好吧,我想錯了。但你也别把事想那麼壞。待會兒回家一看微信什麼都知道,沒必要再在臨門一腳的時候折騰自己,對吧?”
走出那幢幹淨漂亮的白色教學樓,孟景橋眸光閃爍片刻,似乎是想說什麼。但直到最後他也隻是垂了垂眼,用很輕很輕的聲音低低“嗯”了一聲。
十六七歲的少年面對放學永遠會極度興奮,哪怕是全省最強重高的學生也不例外。一群群穿着藍白色校服的少年叽叽喳喳朝校門方向湧,教學樓頂的大燈亮着白光,為神風學子照亮回家的路。在這樣熱鬧的氛圍中,孟景橋聽着旁邊同學“明天去哪裡玩”的讨論,心裡卻愈發變得不安起來。
他早就想和施淮雨更進一步,從在市一院病房表白未遂那天起就想了。但當真正說出告白卻石沉大海後,他開始慌了。
沖動驅使下的他大膽說出心裡話,但他内心深處始終埋着一顆懼怕的種子。孟玲和崔光宗的婚姻悲劇讓他潛意識裡并不相信愛情,對親密關系的渴求永遠摻雜着害怕。
于是,在施淮雨沒有回音的這幾天,患得患失的感情徹底支配了他的一切思緒,讓他不學習時時時刻刻都在擔憂。他甚至想過要不要找個“大冒險輸了”之類再假不過的拙劣借口找補,乞求似的尋回這段似乎馬上就要失去的友情。
當然,在好友的陪伴與安慰下,他最終還是沒給施淮雨發出那些愚蠢到可笑的解釋消息。他選擇暫時把自己關在神風中學進行逃避,可今天調休後的校門一開,他就再也逃不過了。
今晚一回家,他就會拿到手機看到住校生施淮雨發來的消息。潘多拉的魔盒即将在他面前打開,他不知其中究竟是欣然接受還是決然拒絕,也不敢妄然猜測。
如果猜錯了,他負擔不起。
“嘿,孟景橋,你還在嗎?”
見孟景橋走着走着忽然沉浸到自己情緒裡,沈一灼忙在他眼前揮了揮手。孟景橋這才回神,一顆心卻仍在胸腔裡越跳越快,震得他整個人愈發不安。他極為勉強地搖搖頭,示意自己沒事。
見他硬要這樣,沈一灼也沒辦法。他隻是擔憂地拍了拍好友的背,随後就和周圍許許多多同學一樣走出神風中學銀灰色的冷調大門。
和以往無數次周末放學時一樣,校門口的空曠區域聚着一團又一團歡樂的少年。不遠處小小的燒烤攤上飄起炊煙,大團青春洋溢的藍白圍聚在小攤邊,那是少年人最簡單也最純粹的快樂。沈一灼在人群中照常走着,視線卻忽然捕捉到一抹很特别的顔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