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螺舔舔嘴唇,沉吟:“你還挺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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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堂檀木凝香,千裡江山圖恢弘,琉璃茶盞流瀉靈氣韻味。
陳沐跪在下首:“奴才看管不利,緻使府内賬目被竊,奴才願受責罰。”
“說說,丢的賬本關于哪方面,是否重要。”赫連渺不疾不徐發問。
“回主子,重要賬本都放在了櫃子裡鎖着,隻有奴才有鑰匙,昨個兒失竊的賬目是近一年來公主府的開支,若說重要……算不得生死攸關,但若說不重要,又事關公主府的臉面。”
赫連渺聽明白了——賬本數字難看,能直觀看出公主府的拮據難堪。
“府内情況一直如此,全京城乃至全天下誰不知道。”赫連渺無所謂,“生死存亡之際,何必揪着臉面不放。”
陳沐垂首,掩住眼底不甘:“奴才知錯。”
“陳沐。”
“奴才在。”
“你竭盡全力維持公主府的體面,可有睜開眼看看公主府外?”
赫連渺見不得陳沐鑽死胡同,她曾是帝王,她也有掌控欲。
她想利用之人,必須全心全意投身她所指之路,為她盡忠到她倦怠為止。
“郊外枯骨餓殍,高門榮華酒肉,誰會在意公主府單薄的臉面?饑者懶理會,飽者笑茶說,年近弱冠,你隻打算活一張假面?”
陳沐躬身,以頭抵地,悶聲道:“奴才知錯,是奴才想錯了,求主子責罰。”
赫連渺擅長打一巴掌再給個甜棗——為帝者微不足道的權術罷了。
“你未及弱冠,稱是年輕,能盡早犯錯盡早改正是好事。若犯錯便罰,不論大小輕重,這世上何來‘容人之量’一詞?”
赫連渺微垂眼皮,慵懶凝着陳沐跪伏的姿态。
“擡起頭來,同本公主說說,如何彌補此事。”
陳沐身形微頓,緩緩擡起身,俊氣的臉龐上,一雙泛紅雙眼極為惹目,眼中含淚,垂着眼皮,倔強不肯擡眼。
赫連渺饒有興趣問他:“哭什麼?男子漢大丈夫頂天立地,哪裡就因着幾句話落了淚?”
陳沐喉結滑動,緩了數息才平穩語調,出了聲:“主子因奴才年紀,寬恕奴才過錯,奴才不勝感激。”
赫連渺了然,心底感慨。
世道艱難,公主府日子也不好過,全府的重擔壓在外出經商的陳沐身上,以至于他将“犯錯”二字抛之腦後,以至于他沒有“犯錯”的餘地。
“往後别給自己太大壓力,皇帝尚可犯錯,你怎就不能犯錯?”赫連渺寬勸兩句,将話題扯正,“罷了,說說賬本此事,你想如何處置。”
陳沐颔首,沉穩回答:“回主子,依奴才所見,偷賬本之人約莫是想取得公主府把柄,傷公主府尊面,此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
“奴才有一法。”
“府内,查清偷取賬本的小賊嚴懲;府外,施粥舍藥、廣做善事,以貧困卻光濟百姓争個好名聲。”
“可以,此事便交由你督辦。”赫連渺握着陳沐的‘風筝線’,松緊張弛有度,“至于你手中産業……”
陳沐緊張,似是等候死神宣判般,捏緊了拳。
“從前如何,如今便繼續,暫時不必暴露。”
“您……”陳沐愕然揚首,“您不怪奴才——”
“本公主倒是要感激你這突如其來的産業,現如今朝野内外艱困,你可暫緩幾分。”赫連渺誇得陳沐耳朵泛紅,“行了,你去忙吧。”
陳沐恭恭敬敬叩首:“奴才告退。”
待陳沐離開,赫連渺指尖一彈,虛空扯過一隻黑貓,将它抱到腿上,撫弄它油亮的毛發。
“大米,怎麼來這裡了?是不是想娘親了?”
黑貓朝赫連渺甩甩尾巴,撣開她作亂的雙手,咪嗚兩聲:七角玲珑塔碎裂,大妖鬼怪逃出,神庭要你順便解決了。
赫連渺哽住,憤憤咬牙:“這事兒與我何幹?”
黑貓打了個哈欠,往赫連渺懷裡拱去,咪嗚兩聲:你曾經的老情人見你來了這裡,說你能順手辦好。
“什麼老情人,我可高攀不起。”赫連渺眼底譏諷,兀的想起溫晦之,問黑貓,“我老情人……不是,他有沒有說我後院那個該怎麼處理?”
黑貓搖搖頭,咪嗚一聲:好好供着呗,畢竟你也惹不起。
赫連渺被噎住,一把擰住黑貓的耳朵,嗔罵:“隻知道吃的小混賬!”
黑貓炸毛,直起身呲牙,朝赫連渺喵嗚兩聲:臭娘親!不跟着你了!哼!我去找老祖撐腰!
喵嗚聲落,黑貓就朝後院跑去。
赫連渺擔心它惹禍,忙追上去,跟着它跑到春芳園,見它翻進春芳園内,直直往溫晦之懷裡撲。
“喵嗚~”
赫連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