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割腕後性情大變。”青月臉色正經。
陳沐起身,冷笑搖頭:“一個人再怎麼性情大變,也不至于頓悟治世之理!”
“你什麼意思?”青月噌地起身,瞪着陳沐,“你是說曾經的公主愚蠢嗎?”
“……我沒有。”陳沐咬牙,“隻是公主不似性情大變。”
青月冷哼:“公主身上的胎記、傷口我全部檢查過,沒有一分一厘的偏差!”
“你也懷疑。”陳沐嗤笑,“她破綻百出,你為何還要堅信?”
青月沉眸,面容堅定,“我相信她會做好昭長公主。”
陳沐細細品味這句話,兀的嘲諷大笑:“好一個昭長公主!”
不是七公主,而是昭長公主。
不是善良怯懦的七公主,是聰慧尊貴的昭長公主。
“你出去。”
陳沐似是脫了力,背對着青月,燭光搖曳的背影被慘白月光纏繞,一絲一縷地纏繞。
青月安安靜靜退出去,将門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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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西街煙柳巷,華貴的馬車一輛接一輛,自四面八方,喧鬧聲不絕,跑腿的小哥兒們也湊上前,想從公子少爺們手指縫裡接一兩錠銀子。
仙樂樓前,白娘子笑臉相迎,旁邊的小厮高聲傳唱:
“富陽錢家少爺入場——”
“西街趙家公子入場——”
“東街陳家大少入場——”
“東街陳家二少入場——”
“北街司馬公子入場——”
“晉陽高家公子入場——”
人群相簇擁喧嘩,個頂個抻着脖子往裡邊望。
“你擠到我了!”
“你還擠到我了呢!”
“别吵了,有能耐往裡邊坐啊!”
圍觀的豔羨,入場的自滿,衆生相在一場“堕落的狂歡”中顯露無疑。
二樓雅間,皇帝與端王着常服,冷眼看着一張張污穢的醜惡嘴臉。
雨後空氣潮濕,新柳與泥土交彙出動人的生澀希望。
“朕常在想,這人世有何拯救的必要,至今,朕仍舊不明白。”
端王凝眸勸慰:“皇兄,不是人人都如此。”
“為何朕所見皆如此?”
端王沉吟良久:“……或許是皇兄所行所見太過寥寥!”
“你罵朕沒有見識?”
“……”
“呵。”
“……”
端王無話可說,默默跳開兩步,下一瞬,皇帝踢過來的腳果然落空。
端王笑眯眯攤手:“經驗。”
皇帝瞪他一眼,懶得與他耍寶:“她說了要跳什麼舞沒有?”
“沒有。”端王憂慮,“皇兄,你說小七到底要逞什麼強!她裝太祖便裝去,宮裡多的是機會,她偏偏還要來仙樂樓,太祖哪裡會這種舉動?”
“傳言太祖少時以身典千錢,為奴婢七年。”皇帝鳳眸幽深,“或許太祖也會如此選擇。”
端王搖頭不敢苟同:“反正臣弟認為小七演得不像!”
皇帝深深看他一眼。
另一處雅間,半張銀面的白衣公子坐于桌前,旁邊是酒娘子與一俊俏青澀的藍衣少年。
“公子,弓弩手已經備齊,不過阿雲說旁邊雅間有陛下與端王在,我們今日動手,恐怕不合适。”酒娘子勸道。
藍衣少年喚作唐雲,他握住酒娘子柔荑,也附和勸道:“公子,小鸠姐姐說得是,今日動手恐怕會節外生枝。”
白衣公子握拳,修長指尖露出薄繭,他閉目沉吟,滿身掙紮氣息。
良久,他睜眸妥協:“今日暫留他們一命,但務必記下所有入場者名姓,三日内必須橫屍慘死——一個不留。”
酒娘子與少年對視一眼,拱手道:“公子放心。”
約莫半個時辰,入場的客人到齊,仙樂樓暫停接待其他散客,關了門不顯冷清,反倒愈招惹好事百姓圍觀。
後院,赫連渺用鞭子指着溫晦之,一臉兇氣。
“穿!”
溫晦之攥緊衣裳的交領右衽,絕色臉龐楚楚可憐,似被欺負狠了似的:“我乃良家子,怎可登台獻豔舞取樂?”
“……你一個面首,算什麼良家子?”
赫連渺絲毫不給他面子,反問的語氣險些逼得溫晦之落淚。
她眼睛抽搐,手癢,恨不得将他此刻模樣印刻下來,往後甩給他做威脅。
聞言,溫晦之顫抖着身子,落寞背過身,不肯理會赫連渺。
天上适時“轟隆隆——”一聲。
赫連渺思考一息,想到最近陰雨連綿,再下暴雨易澇了莊稼——故而,今日無須下雨。
“溫公子,方才是本公主言辭激動了些,抱歉。”赫連渺軟聲與他道歉,“不是獻豔舞,是獻武,全武行的‘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