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去不去,咱們不去。”
趙母忙輕哄,與趙父交換一個無奈的眼神,輕輕擁住顫抖的趙雪绯,沒再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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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府内,漸沉漸墨的夜色吞噬盡一切喧嘩,隻留有徐夫人一聲又一聲不甘心的“起來”。
直到她喊累了,喊明白了,再也喊不動了,終于倒了下去,砸在地上,失望盯着徐子路。
徐子路下意識逃避,眼中閃爍着灰敗的微光,雙唇嚅動,叩首以頭抵地,不敢起身。
“公主,晚膳已經熱過一遍了,可要再送去後竈溫着?”青月意有所指。
徐子路似是抓到了一縷救命稻草,忙啞聲迫切:“天色已晚,小人與母親已經知罪,萬不敢再耽誤公主用膳,求公主允許小人攜母離開。”
赫連渺似是倦了,站起身,未施舍一個眼神,徑直離正堂。
青月睥睨徐子路,冷笑:“你倒是運氣好,我家公主不計較,還不趕緊滾?”
徐子路哪裡敢耽擱,慌張拽母離去。
青月瞧徐子路背影,輕啐一聲:“去他的文人風骨!呸!還不是怕巴掌刀子?”
“青月姐姐,哪有人不怕巴掌刀子的?”白螺乖巧稚嫩的小臉故作老成,“更何況,青月姐姐今個兒一身刁蠻勁兒,誰能不怕?”
“小白螺也怕?”青月挑眉調笑她,伸出白淨雙手,朝她輕晃,“要不要試一試?姐姐力道也不大。”
白螺圓眸瞪大,忙跳開,往赫連渺方向追去:“公主!青月要打我!”
青月哼笑一聲,揚聲啐罵:“混丫頭!公主可不會被你蒙騙!”
“你這日子過得還挺滋潤。”
似嘲似羨的少年音冷不丁響起。
青月循聲望向橫梁。
上邊正倚着着黑衣的婁忱,清瘦清隽,眉眼意氣風流,若是放出門,世間隻怕多一隻招惹花草的浪蝶。
“怎麼?被小爺的英俊潇灑迷了眼?”
“滾下來。”青月正色,蹙眉教訓,“你可知窺視公主是何罪?”
“怎麼,青月?你待在這裡七年待傻不成?别忘記,你的主子是誰!”
婁忱翻身躍下橫梁,潇灑拍拍衣袍,見青月暗了臉色,他勾起笑,“更何況,公主早已發現了我,她可比傳言中……有意思。”
青月沉默,擡胳膊推開婁忱,闊步朝院外走去。
婁忱被推得踉跄兩步,咋舌聳肩,勾唇沉眸環視冷清的公主府,低喃:
“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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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你給小七跪了。”紅袍男人桃花眼噙着風流笑意,語氣調侃又輕挑,“陛下啊,失心瘋了?”
龍案後,皇帝提朱筆批閱走奏折,完全不理會紅袍男人言語。
紅袍男人無趣,冷笑一聲,無禮奪下皇帝手中朱筆:“皇兄,你從前如何待小七,臣弟有目共睹,如今态度再轉,臣弟需要一個解釋。”
“解釋?”皇帝倚在寶座上,神情無謂又睥睨,“你跟朕要解釋?”
“皇兄,臣弟知道不該僭越。”紅袍男人正身拱手,态度恭順許多,“但小七必死,是先祖武宗與袁北大國師留下的保命遺诏。”
紅袍男人将身壓低,嗓音滲着殺意:“牝雞司晨,逢七必殺之。自武宗起,皇室子女從未過六,今朝留小七久矣!”
皇帝怒容平靜:“朕是皇帝。”
紅袍男人眼底透過一絲詭谲,逼迫氣息瞬間收斂,将身壓得愈低:“臣弟明白,是臣弟逾越了。”
“她說她是太祖。”
皇帝冷不丁抛出一句話,将不甘心的紅袍男人砸得懵懵然。
“太祖……?”
“哈哈!”
“小七也是學聰明了!”
紅袍男人仰頭大笑,笑得沁出淚,臉上殺意橫沖直撞,明明白白遞向皇帝。
“那便更應當殺之!”
“牝雞司晨,不就是從太祖始?從前我等以為小七性善,不該如此殒命,卻滋長她的傲、她的妄想——”
“朕已下了诏書,封她為昭長公主,賜淮陽郡湯沐邑,另外食邑交由中書省拟定。”
皇帝起身,威武明黃的龍袍搖曳,如真龍盤旋。
“赫連谌,牝雞司晨又如何?大虞未來下場如何,你不會看不透。”
他行至内殿,紅袍男人便跟在他身後。
“大虞虧欠小七許久,她本就該是昭長公主。”
皇帝隻顧向前走,聲音愈輕愈堅定,似有一股回旋的悔意、沖破雲霄的堅定。
“國生國亡,七公主都該是昭長公主,史書也該這般記載!載她的善!載她的苦!載她毫無污點的一生!”
紅袍男人停住腳步,沒有再跟進内殿,閉目啞聲問:“陛下,臣弟明白了,屬于小七的一切,該還回去。”
“不。”
皇帝也停住腳步,卻并未回身,二人相距十步距離,他沉穩的嗓音有一股無法言明的落寞。
“她說她是太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