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來參加集會的人都知道。”祁淵的嗓音沉沉,好似帶着一種必然的故事感。
“花月樓從來不避諱祭奠妖神之事,昆侖山記載,這萬年間,凡間妖神的信徒隻增不減,就好像那座神邸從未消失,隻是換了一種方式,永遠地留在了這些信徒心中。”
信仰的誕生是不可控制的,它是一種絕對的堅定,有時候一個人的信仰,就代表了這個人的全部世界。
如果這種信仰是錯誤的,那必然會帶來不可挽回的後果,所以必須阻止、遏制。
祁淵注意到阿離的神情愈加凝重,依舊将自己所知盡數道出,“昆侖古書有記,魔族有一種秘術,可使妖魔神重生。”
凡人有生死輪回,一朝輪回,不記生前事。但妖魔神,特别是被天道懲罰的妖魔神,身死魂滅,不入世間輪回。想要在蒼茫天地間尋回一位神邸的神魂絕非易事,這個過程注定要付出比死亡更加可怕的代價。
天道無情,死生不可逆轉。
但魔族違天道而生,重生禁書為魔族所創,萬年前跟随黑水之淵的封印永久消失。
但今日花月樓裡的絲絲濁氣,讓阿離不可控制地想起了先輩們口口相傳的過往,那時黑濁之氣籠罩三界,好似一張張血盆大口,要将三界生靈盡數吞入腹中。
妖神臨世……
若沒有魔族秘術加持,妖神怎能再次臨世?
黑水之淵的封印是否松動?
誰會是始作俑者?
“不能再讓它發展下去了。”阿離忽的止住腳步,像是下定了決心。
“如何才能不讓?”
“自然是先要斷了謠言的源頭,這些無根浮萍,失去了依托之後,不攻自破。”
兩人的目光在無數空白中交彙,一個是胸有成竹,一個是贊許認可。
兩人齊步來到頂層名為香雲閣的房門前,扣門三聲,道:“妖神臨世,福祉萬千。”
房門吱呀吱呀幾聲,從裡間打開,讓人感到奇異的是,屋内并非暖香盈盈,而是一片深不見底的漆黑。
阿離壯膽踏入,頓時有一陣清脆而詭異的鈴音傳來,随之,阿離發覺這一小間屋子裡,竟然暗藏着另一方天地。
“是乾坤陣法。”祁淵在身後解釋。
乾坤裡天地現,仙人創乾坤袋以承萬物,自有用乾坤陣法裝下一方世界。
二人跟随那陣詭異鈴音入場,不出十步,便像是來到了一個集市上。
一條長街,一個市集。
這集市看上去極為普通,街邊的攤子裡是凡間常見的吃食、玩具,有幾家賣花燈的極為耀眼,想來是因為四周黑暗太濃稠,而花燈裡燭火灼灼,刺人眼睛。
每一位前來的面具客人都會帶上一盞花燈,因此踏入漫長無盡的遊街之路。
二人置身遊街隊伍旁,發現這些妖怪竟都似木偶般,動作麻木,無感無知。
“怎麼回事?”
“是花燈。”
聽完,阿離作勢去搶他們的花燈,在手觸及花燈的一瞬間,一整條隊伍像受了什麼刺激一樣猛然停下,紛紛扭頭盯着她。
說時遲那時快,祁淵一個箭步,便把阿離提回了原位,這條隊伍才得以恢複正常,繼續往前行走。
阿離怔了怔,顯然沒反應過來。
“怎麼回事?”
祁淵擡手理了理她被弄亂的發絲,“看來這花燈碰不到,走吧,去看看花燈裡有何玄機。”
二人尋到一家花燈店鋪,走近,想要一探究竟。
走近之後卻發現,那些店家的身影竟都是用紙糊出來的,看上去很是駭人。
阿離試着去将攤位上的花燈拿走,誰知那輕盈盈的花燈卻紋絲不動。
破解之法她在一些凡間小說話本裡有研究過。
“老闆,花燈怎麼賣?”像是一位尋常旅客,阿離強忍心中不适向賣花燈的紙人問道。
但出乎預料,那紙糊的人竟然開始說話了。
“不貴不貴,我這兒的花燈隻需十文,姑娘要不要來一盞?”
是一句親切的話語,但聽來十分生硬,最詭異的是,這紙人不會動,像一樁木頭一樣杵在那兒,沒有嘴巴開合,這一句話音一時不知是從何處蹦出。
阿離似被吓住了,祁淵注意到她的肩膀愛面子地顫了顫。
“要兩盞狐狸花燈。”
聽是熟悉的聲音,阿離松了口氣,轉眸好奇的看了他一眼。
狐狸花燈埋在衆多亮晃晃的花燈裡,一眼瞧去是根本注意不到的。
但祁淵卻一眼找到,還說要兩盞……
祁淵有模有樣地将二十文錢放在紙人身前。
下一秒,兩個狐狸花燈從花燈中飄出,來在兩人面前,那紙人又道:“願公子和小姐永結同心,生死不離。”
永結同心,生死不離。
當真是一句好話。
但這句好話竟是從一個不長嘴的紙人身上說出,便難免有些毛骨悚然了。
兩人接住飄來的狐狸花燈,加入了龐大的花燈隊伍。
這裡如地獄般黑暗,瑩瑩花燈創下蜿蜒長河,默言如斯,好似地府前奈何下忘川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