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想,阿離邊去摸荷包裡的符紙,就在這時,深邃的黑暗裡再次出現一道急閃,阿離敏銳地往旁邊躲開,一張符紙被她抽出往閃光的方向扔去,炸出了一片火花。
阿離連連退後,直至身後撞上了一塊硬邦邦的東西才被迫停下。
轉頭一看,那竟然是一顆被困于蜘蛛網中的頭顱!
阿離心神一凝,收起刀落,身後的皚皚白骨連同蜘蛛網一道被扔了出去,途中似乎砸中了那個偷襲之人,再次抽出幾道燃火符咒,朝黑暗中扔出,落在無數張蜘蛛網中間,整個洞穴霎時間被火光照得極亮。
她立于光亮之前,如一座神像,天光拂照之下,不是慈悲,是無窮的惡。
又一轉身,阿離将一道符咒扔進身後的屍山之中,手中迅速結印設下結界陣法,讓連綿不絕的火光與她隔了一道距離。
“不要!住手!”
“求求你别燒了!”
結界結下的一瞬間,阿離看清了那隻妖怪的模樣。
她身上是由蛛絲制成的紫衣棉袍,衣裳袖口是蛛網樣式的銀絲滾邊刺繡,懷裡還抱着一個早已風幹的頭顱,估計正是阿離方才扔去的那個,幾道符咒的威力讓眼前這隻妖怪變得灰頭土臉,身上的棉袍也被火燒沒了許多,看得出這妖怪豁出了許多力氣,才将那顆頭顱搶救了回來。
“求求你,不要再燒了,這些蛛絲我吐了一千年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所以此處沒有什麼千年老蠶絲,隻有你這個小蜘蛛精?”
“什麼‘小’,我今年正好一千歲!”蜘蛛精頓時老淚縱橫。
阿離冷哼,自覺不是好人,“管你幾歲!說,方才與我同行的公子哪去了?要是不說,我便再扔一道符,讓這火燒得再猛些!”
蜘蛛精聽了像遭了什麼刺激般,哭喊聲硬生生被止住,“不,不行!餓!”
打嗝聲被吓了出來,這修了千年的蜘蛛精倒是挺會丢妖怪的面子。
于是阿離‘手起刀落’,将一塊透亮的綠石亮在蜘蛛精面前,半晌,那擾人的規律嗝聲連同眼淚一道止住了,随之而來的是一聲以頭撞地的脆響,“使者大人大人有大量!饒我一條小命吧!”
阿離冷聲,“人呢?”
“是花月樓幹的!”
“昨日花月樓掌事來布了一個陣法,說是要給一隻膽大包天的妖怪一點教訓!那位公子……公子,他觸發了法陣,應該是掉進去了!
我收了好處,便想着攔一攔你,我真不知您是使者大人啊!”
“别廢話!在哪?帶路。”
“是!”
“但是帶路之前,還是請大人您快快收了神通吧。”
衣袖一揮,結界中的大火就像被連根拔起的大樹,跳到半空一閃,盡數熄滅了。
蜘蛛精趴在結界邊,望着面前的焦黑石壁和一堆由蛛絲化成的灰燼,眼中隻剩依依不舍和悔不當初。
“帶路。”阿離淡漠,絲毫不容許他人悲風感秋。
“是。”蜘蛛精害怕阿離再放火,遂屁颠屁颠的爬起來跑到了跟前帶路。
千年的妖精卻隻修出了一副十三四歲的少女模樣,在妖界,她應該會遭人冷眼,或許正是因為如此,蜘蛛精才不得不屈居于暗無天日的洞穴。
“你抱着它作甚?”火把又亮,阿離眼尖地發現了蜘蛛精懷裡的頭顱。
常年幽居在黑暗裡的妖怪是見不得光的,阿離方才點火把的時候,着實将面前的千年老妖吓得不輕。
“不能抱嗎?”
蜘蛛精修出了一對水潤的杏眼,天真可愛,偏偏因為修煉不佳,眉毛和嘴角邊都挂着紫毒色,臉頰兩邊也爬滿妖紋。
她不敢反駁阿離的話,想将懷裡的頭顱放下,身體卻不聽使喚,仿佛這頭顱是她一生中最重要的東西。
“我見你洞中屍山遍地,你殺過很多人?”
“殺人?不不不!”蜘蛛精将腦袋晃成了撥浪鼓,“我隻是将别人不要的死物撿回來而已,我……不吃人的。”
“抱着罷。”阿離不欲多說。
蜘蛛精卻無比歡喜,“在前邊,就在前邊了。使者大人快随我來。”
蜘蛛精生在黑暗,一雙眼睛早已适應,來去自如。這倒苦了阿離,不僅要提着裙擺跑,還要注意前方是否有擋路的石頭或是長歪的石壁,努力讓自己隻與蜘蛛精隔着兩三步的距離。
“就是這兒了。”蜘蛛精停在一處看似尋常的空地。
阿離舉着火把往下照去,單憑肉眼根本無法看出任何法術痕迹。
“你詐我?”
“就是這!我親眼所見!”
“怎麼進去?”
“我不知道。”
蜘蛛精的确不知道,她根骨極差,躲在這暗無天日的洞穴中躲了一千年才得以苟活至今,不是不想去外面,是因為外面太危險,出去就是送命!
她沒追求,但阿離有。
揚州城案子不破,她便無一日安穩。
現在祁淵為她遇險,雖說沒有誰講過做妖怪一定要将義氣的道理,但阿離卻是一隻講義氣的妖怪,所以這人,不能不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