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離拿着舞鞋回了住處,看見踏雨而來的祁淵正倚靠在窗台邊,原本大開的窗戶也被他關的嚴絲合縫。
阿離擡眸看去,發現對方墨色的衣裳上尚有未幹的雨水痕迹,如白紙潑墨,想必是剛到,還沒來得及整理衣容。
“又爬窗。”
這句話沒了先前的惱怒,語氣平淡下來,反倒是多了些若有若無的嬌嗔。
她特意開着窗子,不就是為了等他來嗎?
“這是什麼?”祁淵扯開話題,漆黑的眸子照樣深沉。
“陷阱。”阿離意味深長地一笑,将手上的舊舞鞋随手放在角落。
她或許會信杜月有悔改的真心,但她不信杜月這樣突兀的作為,杜月雖不再是花月樓的花魁,但卻還是屬于花月樓。
這雙鞋子并不是杜月送的,而是杜月背後的秦娘子送的。
她要是不接受,秦娘子會對杜月做些什麼呢?
看看杜月背後的鞭痕便知道了。因而,阿離接了這雙舊舞鞋,再一次,心知肚明地跳進了專為自己所設下的陷阱。
祁淵順着阿離的動作掃了眼角落裡的舊舞鞋,心裡響起一聲輕歎,因他們有過曾經,他懂她的心思,卻也怪她不知愛惜自己。
“明日……”
話音未完,便被對方脆生生的話音打斷,“放寬心,我門兒清,會看着辦的。”
“話說,你何時這般啰嗦了?真擔心我?今日在花車上,第一次聽你說這麼多話。”狐狸眼因為好奇而微微彎起,眼尾輕輕上揚,帶着一種明媚又張揚的妩媚。
“無聊而已。”祁淵嘴硬。
是非混亂的揚州城,不僅是妖怪總會失蹤死亡,而且人命也總被無端掠奪。根據多方收集的線索,花月樓是其中首位嫌疑人,如今他們想要殺死妖界使者的舉動,更甚。
祁淵代表人間正派,想徹查案子獲真相的目的和阿離倒是不謀而合了。
“你放心,我不會死的。”收起俏皮的僞裝,阿離的眸底似乎藏着深淵,濃濃迷霧之中,是顯露的殺意。
至于那個成功選上的人,她定會一刀了結了他!
***
七日盛宴,第三日。
阿離如昨日一樣被一衆女子挖起床來梳妝打扮,随着一縷又一縷的發絲被她們有序的盤起,變成了一個完美的飛雲髻,阿離的五官露出,棱角分明,額頭飽滿,臉部線條流暢而柔和,一雙明媚的狐狸眼帶着剛睡醒時的傲慢,微微垂眸望向銅鏡之中。
大顆而有光澤的珍珠用作耳墜,挂在她微小的耳洞裡,沉沉的墜感撕扯着疼痛,刺着阿離幹澀的眸子裡充滿水珠。
胭脂抹上臉頰,讓本就無可挑剔的美更加凸顯,明眸皓齒,肌膚賽雪,朱櫻色的舞衣套在身上,彷佛一顆璀璨的遺世明珠。
梳完妝,阿離拒絕了她們遞來的嶄新舞鞋,将昨晚得到的舊鞋子穿在腳上。
她将要在鏡花水月裡,不眠不休地跳三天的獻祭之舞。
光是想想,就覺得可怖。
鏡花水月是花月樓中的一處秘境,阿離整裝,身後是兩列擺列整齊的同樣是舞女裝扮的女子,她們面容陌生,神情如木偶般呆闆,一動不動。
阿離覺得瘆人,隻好僵着身子站穩,不敢有任何其他動作。
天光大亮,陽光從窗戶的空隙中透進來,細碎的陽光落在阿離身上,将那一頭烏黑亮麗的柔軟發絲染成了暖金色,空中有細小塵埃遊走而過,它們親昵地貼近它,希望能給予她片刻溫暖。
直到外邊傳來了三聲響鼓,阿離便知道——開始了。
秦娘子在一旁閑坐,似乎是在警示她不要妄想逃跑!
阿離雙手攥緊,深呼一口氣後,踏進了鏡花水月之中。
阿離與餘下十二名舞女一同行走在一片靜谧的水上,鞋尖或是裙擺微微拂過水面,蕩起淺淺的水波紋。
面前是一個巨大的舞台,舞台四周分明架着十二個銅鼓,不知是幻術還是如何,漫天花瓣從頭頂飄下,如夢似幻,鏡花水月。
阿離一人往中間走去,餘下十二名則是繞去周邊,分明停在對應的銅鼓之前。
悠揚的樂曲從四面八方響起,阿離的身體不知為何竟開始獨自跟着音樂舞動了起來。
就像,身體裡被種下了無數根傀儡懸絲。
與此同時,送親護衛的選拔在熱鬧的鳴鼓聲中正式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