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離呆了。
她絕望地看向突然出現的男人。
男人身高八尺,一襲玄衣裝扮,模樣俊朗,氣質冷厲。
此人身上沒有妖氣,不似妖界之人,亦無神息,應當是個實實在在的凡人。
如此氣宇的凡人,還缺錢嗎?
阿離看呆了,一時間不知道是該笑還是該哭,“你殺了他,我怎麼辦?”
她的一百萬賞錢!就這麼不翼而飛了?!
随着冷峻的唇縫一張一合,說了句讓人心寒的話語,“涼拌。”
男子二話不說扔出一個乾坤袋,将地上的屍體收進去後奪門而出,阿離又是一愣,反應過來後飛身追了上去,兩人刀劍相向,一來一回竟然打了個平手。
“放下屍體!”
快到手的賞錢絕對不能飛!
拔腿狂奔,一連越過幾條青石小巷,那一抹紅色倩影才堪堪刹住步子停了下來。
面前是一堵結實的白牆黑瓦,男人終于無處可逃。
“這是我的功勞,你半路截殺,禮數何在?”
男子手提長劍,側對剛剛破雲而出的太陽,給身後的妖怪留下一抹鋒利俊俏的剪影。
“就算你長的好看,也不興搶劫啊!”
對方聞言,終于轉身過來,隻見他用劍柄勾起乾坤袋,挑眉道:“懸賞令上寫,殺死兇手者,賞錢百萬金。陳義山的人頭是我砍下的,姑娘,不也清清楚楚地看見了嗎?”
阿離感覺自己的心髒被人狠狠捏住,霎時間喘不上氣,先來後到的道理講不清了,那便隻能先禮後兵。
阿離拔高嗓音問,“你是何人?”
“昆侖山,祁淵。”
昆侖山?這不是她那個素未謀面的師兄嗎?
似乎看穿了她的小心思,對方報完門派,便率先拔劍而起,破空而來。
見狀,阿離也不甘示弱,手掌上迅速凝起妖力,以掌風化劍氣,對方提劍而擋,眉眼中不易察覺地閃過一絲疑窦,再揮劍,一道亮白的光閃起,阿離退了兩步。
對方勢盛,一瞬之間,阿離便落了下風。
但阿離卻不管不顧地,愈挫愈勇,隻管往他的劍鋒上撞。
原本直走的劍鋒突然一偏,似乎是不忍心。祁淵收了劍,阿離則趁機奪了他的乾坤袋。
二人重新分隔,小妖怪得意地炫耀起了自己的戰績。
“怎麼樣啊?小、道、士?”
面對赤、裸、裸地挑釁,祁淵毫無波動。隻見他将長劍收回神識,又将另一隻藏于身後的手抽出,赫然,他手中正握着——一塊透亮的綠葉令牌。
還有一個,外觀與阿離手中一模一樣的乾坤袋!
“哦?小妖,你不妨看看你的屍體還在不在?”他眸底忽然變深變冷,刺人心尖。
阿離雙目圓瞪,幾近慌亂地打開手裡的乾坤袋……空空如也……
再看腰間,那塊透亮的綠石也失了蹤,正被面前這個可惡的道士捏在手裡。
怎麼回事?!屍體呢?錢呢?!
還有她的令牌!
事到如今,阿離終于意識到:她被耍了!
這人不僅缺錢!還記挂她的使者令牌!
“你想幹什麼?”語氣中的殺意漸顯。
對方不搭理她,翻看令牌時碰見一個名字。
“阿離。”
他嗓音沉沉,傲慢的語氣裡多了幾分探究的意味。
“本來沒想幹嘛,隻是你這小妖窮追不舍,不逗一逗,不好玩。”
“這牌子看着新穎,沒收了。”
阿離看着對方轉身離去的背影無聲驚訝。
“沒你個頭,站住!”
眼見就要抓住祁淵的衣袍,哪知對方像背後長了眼睛似的,兩指化劍直揮過來,無形的劍鋒落在阿離的眉心正中間,狠戾的眸光如猛獸般将她生吞入腹,也就是這時,阿離忽然意識到眼前之人是何等強大。
“我這劍被磨得狠,你若是再上前一步,當心小命不保。”男子語氣冷冽,像世間最正直的劍,不容一絲偏駁。
阿離怯生生地退了兩步,眼前的長劍才終于消失。
随便吧,快走吧,這令牌其實也沒那麼重要……
隻是萬一出事了,她要以命相抵罷了。
劍鋒收回,那道士走了。
沒拿到賞錢,身無分文、無處可去的妖怪隻能流落街頭。
那道士好生可惡……若不是失了妖心,她怎麼敗得如此慘烈……
繞是再怨恨也罵不出來了,阿離的肚子叫了,一隻妖抱着傘蹲在路邊,可憐的很。
“姑娘,請問尋冬客棧怎麼走啊?”
‘自閉’的妖精覺得這路問得莫名其妙,但是對方已經怼到臉上了,不好不答,但由于今日太倒黴,心中郁積的怒火砰的一聲炸開,于是有了接下來這句怒罵,“你瞎啊,這麼大的四個字你看不見嗎?!”
阿離抽手指向頭頂的客棧招牌,上邊整整齊齊地寫着四個大字——尋冬客棧。
對面也覺尴尬,但無奈受人所托,隻能裝傻傻到底,“原來,這裡就是大名鼎鼎的尋冬客棧啊!”
“……”
這人沒事吧?
“謝謝你啊,你幫了我這麼大的忙,我得好好感謝你!”
阿離:謝呗,有種給我一百兩銀子!
“這裡是十兩銀子,姑娘收好。”
當銀子落在阿離的手掌上,暗淡的生命好似突然出現一縷陽光。
阿離擡眼觀察對方的長相,竟是出乎意料的慈和無私。
‘雪中送炭’的恩人挺直腰杆,用一副正直沉穩的音調說:“相逢即是有緣,我叫姜滿,姑娘不必客氣。”
說完便轉身走了,他甚至不問問,這個受他幫助的姑娘姓甚名誰。
英雄!這就是救人,哦不,救妖于水火的英雄!
另一邊,剛當了好心人的姜滿一臉浩然正氣,“師弟,我隻能幫你到這兒了!”
“下次我可不幫你了,既然是心上人,就要大膽些!不要害羞嘛!哈哈哈!”
姜滿像個沒正形的長輩一樣,用寬大的手掌拍了拍祁淵的肩膀以示鼓勵。
沉默的青年抱着劍,擡眸望向了那扇才被推開的窗戶。
心緒悠長而又深遠,好久不見,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