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繞覺得頭一陣劇痛,身體逐漸有了知覺,第一個感覺就是:痛,渾身哪裡都痛。
耳邊傳來一陣陣小孩的嬉鬧,隐約還能聞見炊煙味,她努力動了動眼珠,卻沒有力氣撐開眼皮。
身子越來越痛,聽覺也更加清晰。
“這個女娃子,就是那個黑臉搶回來的婆娘?”
“我爹說是,那就是!”
“她是死人嗎?咋不動?”
下一秒,一顆石子砸上了青繞的額頭,她吃痛得一皺眉,再次努力調動眼部肌肉,終于隐約睜開了眼睛。模糊中,窗外刺眼的陽光照進來,她下意識伸手去擋。窗邊,幾個小腦袋挂在那裡,滿眼驚奇地看着她。
“醒了!醒了!黑臉的婆娘醒了!”
幾個小娃娃嘴裡嚷着這句話跑走,耳邊清淨下來,青繞也完全睜開了眼睛。
這是哪裡?
她第一反應,這裡不是扶光别院,也不是葉府。
屋裡的陳設很簡單,竹編的桌椅闆凳,桌上擺着一碗清水。四周都是泥牆,牆上挂着很多幹枯的草藥,發出微弱的奇特的香味。兩側的窗戶往外大開,一個黑色身影從窗邊閃過。
江海抄起袖子,手中端着一碗吃食,走進了屋内。
他見到青繞醒了,先是一愣,然後清了清嗓說:“你醒了。”
青繞勉力坐起身,就這一個簡單的動作就讓她痛不欲生,但她還是忍着痛,雙手不停在身邊翻找,終于,找到了靠在床邊的琥珀龍牙。
青繞拔劍出鞘,拿劍的手哆哆嗦嗦,指着江海厲聲到:“小賊!你.....你幹什麼?這是哪裡?”
“天崇國境,八角樓村。”
青繞一雙眉緊皺,蒼白的臉龐充滿警惕,“你為何帶我來這裡?”
她身子因為用力而痛得微微顫抖,看起來随時都會再次倒下。
江海沒有回答她,隻是歎了口氣,迎着她的劍尖,一步步走向她,然後單手一晃,便從她手中搶走了琥珀龍牙。
“你!你果然又是來搶琥珀龍牙的!”青繞說着就要站起來,江海見狀,一把将她按了回去。
“你還不能走動。”
青繞眉毛一挑,一隻手抓住他的手腕,另一隻手也附上來,用力一拽想将他撂倒——放在平常,這是最簡單的貼身體術,青繞信手拈來。
可今時不同往日,她是一個剛從鬼門關回來的傷殘者,絲毫沒有攻擊力,江海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你不要趁人之危!小賊!”青繞嘴上還是狠得很。
江海将手中的琥珀龍牙舉起,劍光折射在青繞頭上,她突然覺得脖子一涼,好像那劍馬上就要砍過來.....青繞認命地雙眼一閉......
“你别動,先吃點東西,好好休息,其他事之後再說。”
青咦?劍呢?還沒到脖子嗎?
青繞睜開眼睛,隻見琥珀龍牙已經回鞘,江海好整以暇地抱着雙臂,靜靜看着她。
“你,不殺我?”青繞問。
不知道這句話哪裡好笑,雖然隔着面具,但青繞絕對聽到了他的一聲輕笑:“我殺你幹嘛。”
他指了指剛才端進來的吃食,對青繞說:“我煮了面,你先吃點吧,幾天沒吃東西了。”
一陣香味飄進鼻子裡,青繞這才發覺自己饑腸辘辘,肚子也識趣地咕噜咕噜叫起來。
她掀開被子,雙眼仍舊警惕地觀察着江海,慢慢挪到了桌前,剛抓起筷子,她厲聲又問:“你沒給我下毒吧?”
江海歎了口氣,“放心吧,少城主還沒給我結銀子,你死不了。”
少城主?葉沉溪?又有他何事?
這個疑問一閃而過,極度的饑餓之下,青繞現在滿腦子隻有填飽肚子一件事,無暇他顧。她喝了一口面湯,頓時覺得渾身舒暢不少,立馬便端着碗狼吞虎咽。
她一邊吃着,江海離開了屋子。
這是一碗面疙瘩,青繞不僅吃完了所有的面疙瘩,連湯也喝完了。她重重放下手裡的碗,用袖口豪邁地擦了擦嘴角,卻發現怎麼都擦不幹淨,一直有水流到嘴角。
她的手指慢慢摸到嘴角、臉頰,原來是她不能自制的眼淚。
青繞盯着眼前比她臉還幹淨的碗,想起了三年多以前,她在獅嶺城避風堂時,馬洋洋煮給她和敖五吃的面疙瘩。
味道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