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做錯什麼了?”
更荒唐的是他就在餐廳門口動手,竟然完全沒有工作人員來制止。
張槐序把她的話翻譯給男人聽,還沒等男人回答,那個小男孩就用磕磕絆絆的中文回答:
“我姐姐,不喜歡他,他,就經常找麻煩。”
黎麥側目,她知道秘魯的華人很多,華語也是秘魯的一大語種,但這個明顯外國面孔的黑瘦小孩竟然也會華語。
而男人則指了指姐弟倆,咬牙切齒地吐出來一大段話。
張槐序輕哼一聲,用流利的西語回答:
“Una trabajadora de la limpieza derribó un cubo de agua para lavar el jardín y usted está aquí para pelear con ella y el ni?o.”(一個保潔工人打翻了一桶洗花園的水,你就在這裡對她和這個孩子大打出手?)
張槐序說完之後,又用疑問的語氣接上一句:
“?razonable”(合理?)
那個男人臉色鐵青,但對張槐序說話的語氣還是很客氣,他又指手畫腳地對張槐序說了一大段話,面上憤憤不平。
黎麥聽不懂他們扯皮,隻是觀察着這對姐弟。
女人是黃種人,眉高眼深,嘴唇微微有些開裂,眼窩仿佛被蛛絲纏繞,看起來很憔悴。
而小男孩長得更像非裔,嘴唇厚,眼睛因為整個人幹瘦的原因顯得格外大,眼神倒是清亮中帶着一點野性,很像原始叢林中某種野生動物的幼獸。
她感覺有些奇怪,因為發現女人的身體開始呈現出一種不受控制的顫抖,眼神也越來越呆滞。
那個小男孩盯着姐姐,他眨眨眼,随後睜着大得有些滲人的眼睛,對黎麥咬字清晰地說:
“謝謝你們,我們走了。”
說完他就要拉着姐姐的手離開,那位女人恍惚間還拿着酒店的拖把。
黎麥拉住女人的胳膊,男孩側目。
她抿抿嘴,斟酌着開口:
“你姐姐身體好像不舒服,需要幫助嗎?”
男孩一口回絕:
“不需要,謝謝。”
黎麥欲言又止,那個男孩卻大力地拉扯着女人的另一隻胳膊,她隻能放開女人的手。
男人看着姐弟倆離開,還要伸手阻攔。
張槐序單手按着他的肩膀,從口袋裡取出幾張錢币遞給他,是之前在巴西沒有用完的美金。
男人接過錢後,張槐序眼神幽沉地盯着姐弟倆逐漸消失在街道上的模糊背影,冷靜地吐出一句話:
“No busques más problemas con ellos.”(不要再找他們的麻煩。)
那個男人看了看自己手上那一排沾滿血迹的牙印,他吸了口氣,扭過身去就快步走了。
黎麥眉間疑雲密布,正準備回到餐廳問問張槐序跟男人都說了些什麼。
剛一轉身,那個男人幽幽的聲音就在背後響起,聽得黎麥頭皮一麻。
轉過頭,黎麥看着男人側着身子跟張槐序又說了一段話,說完便有些悻悻地離開了。
這更讓黎麥摸不着頭腦,她看着張槐序,對方的面色倒還算平靜。
等回到餐廳,黎麥無比慶幸秘魯的用餐文化不禁止飯桌間的正常交談,因此她和張槐序的交流在餐廳裡也并不突兀,她急切地問:
“那個男人都說什麼了?”
張槐序沉吟了一會兒,随後娓娓道來:
“那個男人是酒店的經理,他說那名女士是酒店的保潔人員,經常做錯事情,比如把洗花園的水打翻,打碎客人用餐的盤子,房間沒打掃幹淨這些等等。”
“這次好像又把洗花園的水打翻了,而且打開了澆花的噴頭接水忘記關了,弄得花園進不去人,他就氣急敗壞了。”
黎麥“呵”了一聲,語氣不平:
“如果她工作能力真的這麼差勁,他大可以開了她。何必一直留着她又在這裡擺出恨鐵不成鋼的樣子對她打罵,他是老闆,又不是奴隸主。”
張槐序點點頭,表示:
“雖然那位女士剛才确實精神有些恍惚,但如果真的經常犯這些錯誤,我看那位經理那麼急躁的脾氣,恐怕早把她趕走了。”
“我看是要麼是添油加醋,要麼,就是心懷不軌咯。”
張槐序笑笑,溫聲詢問:
“你比較相信那個小男孩的說辭?”
黎麥用叉子戳了戳已經涼掉的半截香腸,平靜地回答:
“為什麼不相信?那個經理的說辭邏輯不通。另外,一位女性是否受到職場性騷擾,跟她的身材容貌沒有關系,不是嗎?”
張槐序笑着點頭,回答:
“是的。”
他看着黎麥不停地戳弄盤子裡冷掉的烤腸,又往她盤子裡放了一塊夾着烤肉的面包,她用叉子叉起,有些興緻缺缺地吃了兩口。
張槐序一邊看着她進食,一邊微微垂下眼睫毛。
黎麥知道他這個樣子多半是在思索什麼,接着,張槐序朝她擡擡下巴,表情溫和又認真,他柔聲對黎麥說:
“小麥,據我觀察那對姐弟或許有些危險。”
說到這裡,他頓了頓,然後接着說:
“那個經理臨走之前也提醒我,最好不要對她們施以過多仁慈,否則,會給自己招來厄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