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心呵呵兩聲,黎麥算是回過味來了:這小子賴上她了。
然而張槐序一臉人畜無害,眼睛裡滿是清亮的期待和溫柔。
但是現在的黎麥已經不吃這一套了:
“确實笨啊。誰家年近三十的人會在國外把護照弄丢?而且我們賬号的受衆以年輕人為主,你啊,幹不了這個。”
張槐序有些受傷地看着黎麥,似乎被她的話刺痛了心髒一般喃喃自語:
“小麥你嫌我老嗎?”
楊鋒藏都急死了,他一邊不可置信得瞪着黎麥,一邊給張槐序找補:
“哪有,男人三十一枝花好不好!”
“而且護照問題也不大,你到大使館辦個臨時的就行。”
“你們就在巴西,不要亂跑又不會有事。你别聽麥姐的,她就是不好意思麻煩你!”
然而張槐序的眼睛一直盯着坐在床邊的黎麥,像是被那句惡魔低語給砸得神志不清了。
黎麥冷笑,接着慢悠悠地說:
“而且他也不會攝影。”
楊鋒藏馬上順嘴接話;
“沒關系的啊!會用相機就行,這玩意兒很簡單的,兩小時我就能給他教會!”
張槐序垂着頭,仿佛默認了黎麥的一切指摘。
此時某個完全不會察言觀色的病号還想再勸解幾句,卻發現黎麥狠狠地剜了他一眼,于是立馬噤聲。
黎麥漫不經心地轉動自己的手腕,眼神卻極其犀利地投向低着頭的張槐序:
“最關鍵的一點,我不會和心懷鬼胎又來曆不明的騙子合作!”
話說到這份上,楊鋒藏終于明白過來,看向張槐序的眼神也變得警惕起來。
張槐序擡起頭來,面色一瞬間變得慘白,仿佛一塊凍玉。
他的嘴唇本來就隻有淡淡的血色,此刻微微顫動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此刻黎麥心裡已經認定張槐序在騙她:什麼護照丢了,什麼志願者,簡直鬼話連篇。根本就是想在異國他鄉重溫舊夢,最好能睡到她的的借口。
她定定地看向張槐序,雖然面無表情,但内心深處仍不可自抑地心痛。
世事變遷或許隻需一瞬間,九年,足夠一片月光腐爛。
張槐序看着黎麥,眼睛裡有了一點水光。
他跟她到這裡,說白了就是不甘心,可是當重逢的緣分降臨,試問誰能不貪心?
和她再見了,就想着多和她呆一會兒;
多呆了一會兒,就想知道她現在過得好不好;
知道她現在過得好,就想她覺得自己也很好。
這難道有錯嗎?這根本是人之常情!
張槐序垂下眼睛,又急促地吸了幾口氣,身體搖晃了幾下。
随後他擡起臉,仿佛有千言萬語要說但又一個字都吐不出來。
他凄苦地看着黎麥,仿佛承受不住這樣的責難,臉色霎白,竟然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黎麥霍地站起來,跑到醫院的走廊上叫醫生。楊鋒藏也艱難地從床上爬起,大聲用葡語呼救。
“醫生,他嚴重嗎?”黎麥一邊給暈過去的張槐序掖好被子,一邊急切地詢問一個黑色皮膚的卷發醫生。
隔壁床的楊鋒藏把黎麥的問題譯給醫生聽,醫生攤了攤手,快速地說了幾句葡語。
楊鋒藏歎了口氣:
“醫生說他低血糖,至少兩天沒進食了。不過也不是太嚴重,打兩瓶葡萄糖就行。”
黎麥愣了愣,心裡一沉,随後又對楊鋒藏說:
“你再問問醫生,他待會能不能吃東西?最好吃什麼東西?我去買。”
楊鋒藏如實譯給醫生,醫生說了一段後,到楊鋒藏床邊查看了他的嘔吐物,皺了皺眉又說了一段。
聽完醫生的話,楊鋒藏幾乎要把頭埋進被子裡,黎麥擰着眉頭問:
“你幹嘛?都這個時候了,你就不能有話說話嗎?”
楊鋒藏愁眉苦臉;
“醫生說他還好,醒過來給他喂點粥就行。但是我洗胃沒洗幹淨所以一直還在吐,待會還得再洗一次啊啊啊啊啊。”
心裡的一塊石頭放下,黎麥舒了口氣,平靜地表示:
“遵循醫囑,你洗胃應該不用人陪護吧?張槐序估計待會兒就要醒了,我去買粥。”
楊鋒藏感覺自己命比黃連苦,想說黎麥重色輕友又不敢,隻好心裡默默流下兩行淚。
此時,張槐序擱在床頭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黎麥按掉,沒過幾秒鐘又響了起來。
她思索了了一會兒,心裡估計是什麼急事,就幫張槐序接了起來。
對面傳來一道很公式化的英語女聲。
黎麥外語水平實在太有限,怕耽誤正事,于是趕忙把手機塞給楊鋒藏。
此人英專碩士,精通六種語言。
她轉過頭去,看着張槐序安詳地躺在病床上,蒼白的臉色襯得醫院的舊被子隐隐發黃,說不出來的乖順可憐。
黎麥心裡恍惚:張槐序待自己總是很溫柔。他年長自己四歲,那時的他看自己,是否跟自己現在看他的感覺一樣呢?
不過她一點也不乖就是了,所以應該是叛逆又可憐。
想到這裡,她嘴角的梨渦又淺淺浮現。
那邊楊鋒藏挂斷電話,看見黎麥盯着張槐序出神的笑,心裡不禁對兩人的關系好奇起來。
據他所知,黎麥幾乎沒有舊友。
大學時期她忙于兼職也沒什麼社交,基本所有的的交往都是跟他們工作室的幾個人,怎麼在巴西突然就竄出來一個舊相識呢?
而且剛才黎麥還對他防備滿滿的,這會兒又好像很熟?
黎麥感覺自己的背後有一道視線,轉身就發現楊鋒藏一臉深思熟慮又思不明白的樣子。
她幾乎又要扶額,有些無奈地敲了敲手邊掉漆的床頭櫃;
“說什麼了?”
楊鋒藏一臉心痛:
“人家說,同意張槐序繼續留在巴西執行宣傳任務。”
“并且他們組織會聯系美國大使館,希望可以盡快給他重新辦理護照。”
“哦對了,那個人還說希望張槐序快點出一個關于宣傳保護地球生态的活動提案。”
說完還故作高深地歎了口氣;
“賈雨村判糊塗案,有人冤枉人家咯。”
黎麥感覺自己的太陽穴突突地跳,心裡想着難道真的是自己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可是一個在異國丢了護照的志願者真的會很積極地答應花十幾天陪着她到處去拍視頻嗎?對自己的事情好像完全不着急甚至不在意……
但張槐序确實餓暈了,目前看來護照确實也是沒有的。
如果隻是騙她,不至于提前好幾天水米不進然後當着自己的面暈倒吧?更何況他和自己還是偶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