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的哄笑聲像是潮水向趙淮音襲來,他看着那馬氣勢洶洶的朝他奔來,眼神瘋狂,這是匹沒有被馴服的烈馬。
“怎麼樣,你受傷了嗎?”
褚祁峰的擔心看着像是蹩腳演員的臨時救場,他大概從來不看戲,否則絕不會做出這種表情。我看着他因為驚訝而微微張大的嘴和他那雙平靜的眼睛,簡直想要發笑。褚祁峰努力的扮演戀人的角色,他的每一個反應都像是印在絲絹上的人臉,輕輕一拉就變了形。我不知道和我相處會讓褚祁峰這麼辛苦,心裡簡直對他生出了同情,愛一個人愛到這樣,我連自嘲的心情也沒有,心中隻剩下苦澀。
雖然我不想承認,但我不能否認我曾經一度覺得是他辜負了我。被人嘲笑的趙淮音、被人議論的趙淮音、被人诟病的趙淮音,自從我喜歡上褚祁峰之後,我的世界裡隻剩下了陰天。我嫉恨溫若雲,隻是因為溫若雲能得到褚祁峰的關注和愛,我和其他那些喜歡褚祁峰的人沒有什麼區别,我也在拿我的愛綁架褚祁峰。隻要褚祁峰沒有愛這樣愛他的我,他就在我的心中背上負心漢的罪名。
褚祁峰有什麼錯呢,他隻是不愛趙淮音,就像他不愛追逐着他的其他任何人一樣。他有他的感情歸宿,我隻是不能接受這歸宿不是我,我想我也是一個庸俗的人,對褚祁峰即便沒有道理也忿恨異常。
趙淮音聽不到我的聲音,他得意一笑,說道:“當然沒有,我被救了。”
趙淮音絕望的閉上眼睛,等待着劇痛襲來,但等來的卻是一聲長長的哀鳴。他睜開雙眼,看見那馬倒在一側。血順着三皇子的劍往下流,幾點血漬印在他的衣袍下擺,孟歙上前輕輕扶起他,關切的查看他的身體。三皇子拎着那隻馬頭甩在四皇子的腳下,那是我第一次看到三皇子發脾氣。
“再有下次,這劍指不定就落在四弟的身上了。”
四皇子臉色陰沉一言不發,孟歙扶着我和三皇子一同離開。
“所以是三殿下救了你。”褚祁峰的臉又回到了冰山的狀态。
趙淮音專注的挖着碗裡的水果,“是三皇子和孟歙一起救了我,總之,從那以後四皇子就和我不對付。我在宮裡都是躲着他走的,你不知道,他有時候真的有點吓人。”
褚祁峰問道:“陛下不管嗎,鬧出事來畢竟不好。”
趙淮音把碗擱在桌子上,他終于用勺子把那顆葡萄挖了出來。
“他才不管,隻要不鬧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他就當做看不見。”趙淮音把葡萄塞進嘴裡,他的臉頰鼓鼓的像是一隻小青蛙,他含混不清的說道:“他不喜歡我,覺得我太懦弱不像我父王,他喜歡我父王那樣的。”
褚祁峰這次很自然的把手伸到他的嘴邊,大拇指輕輕擦去了趙淮音嘴角紫色的果汁。
褚祁峰認真的看着趙淮音說道:“我喜歡你這樣的,你這樣就很好。”
趙淮音笑眯了眼,得意的像偷了燈油的老鼠。
趙淮音到底學會了騎馬,但他還是不敢一個人騎。
他緊緊摟住褚祁峰的腰,寒風刮得他的臉生疼,手凍得幾乎沒有了知覺,周圍是白茫茫的一片。雪柔軟的鋪在田野、樹林和遠處的山上,馬的鬃毛在空中散開,因為快速奔跑,馬嘴裡噴出的哈汽,一瞬間就消失在冰天雪地裡。趙淮音把臉輕輕靠在褚祁峰的披風上,他脖領上的紅狐毛軟軟的擦着趙淮音的額頭,一股冷香和着皮毛的味道環繞着他。褚祁峰抓着缰繩,那繩子像冰偶爾擦過趙淮音的手背,一種刺激的快樂讓趙淮音的靈魂都在戰栗。
我随着褚祁峰馳騁,即便他此刻帶我浪迹天涯,我想我也一定會一口答應。
趙淮音幾乎是貼在褚祁峰的背上,他出來的匆忙什麼也沒戴,冷風一個勁兒的往他的大氅裡鑽。他甩了甩頭,鼻子碰到了褚祁峰的紅狐領,打了個響亮的噴嚏。
褚祁峰放慢了速度,馬兒慢慢停了下來最後緩緩跑着,趙淮音還沒有搞清楚狀況,就聽見褚祁峰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受涼了嗎?”
一雙手伸過來,暖暖的,褚祁峰把趙淮音的手裹在自己的手中。他什麼也沒問,似乎趙淮音在冰天雪地裡匆忙的不顧一切的朝他奔來是再自然不過的事情了。褚祁峰伸出一隻手扶住了趙淮音的後腦勺,把他的頭輕輕按向褚祁峰的胸膛。趙淮音的臉貼在光滑冰冷的絲綢上,我幾乎能看見這些繁複花紋閃爍的光澤。
我靠在樹幹上,遠處的夕陽像個巨大的蛋黃挂在光秃秃的樹枝上,周圍的晚霞像是摔碎了的胭脂盒,紅透半邊天。要不了多久,太陽就會落下去,周圍又會陷入黑暗之中。緊緊相擁的兩人卻不能用體溫溫暖彼此,有什麼關系呢,不被愛也不算大事,起碼趙淮音曾經快樂過。如果當初的快樂是真的,那又何必事後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