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懿安睡得正香甜,忽聞 “哐當” 一聲巨響,将她從睡夢中驚醒。她半睜惺忪睡眼,隻見床頭的首飾盒墜落在地,盒中的首飾噼裡啪啦散落一地。
蕭有儀頓時手忙腳亂,急忙蹲下身子收拾,口中連聲道:“姐姐,實在對不住,方才起夜時不小心碰倒了。”
蕭懿安坐起身,打着哈欠,溫言道:“無礙,裡面沒什麼貴重首飾。”
話音剛落,便聽蕭有儀“咦”了一聲,隻見她握着一塊玉佩。
蕭懿安不禁問:“怎麼了?”
蕭有儀将玉佩遞過來。
蕭懿安舉起玉佩,在燭光下細細端詳。
此玉佩質地極佳,玉質細膩如羊脂,觸手溫潤,紋理自然流暢,周身雕工精巧,半條錦鯉栩栩如生,躍然其上。
之所以說是半條錦鯉,乃是因為這玉佩從中間硬生生斷開,斷口處參差不齊,僅剩下錦鯉的魚尾,另一半想必是錦鯉的魚首。
“方才摔碎的?”蕭懿安問。
“興許是,抱歉姐姐。”
見蕭有儀低下頭,神色慌張,宛如做錯事的孩童一般,蕭懿安不禁莞爾一笑:“不過是一塊玉佩,我平日裡也不常佩戴,你知道的,比起這素雅的玉佩,我更喜歡那金燦燦的步搖,嘿嘿。” 金子嘛,能保值,還能傳宗接代呢。
蕭有儀擡頭,猶豫半晌才開口:“姐姐,這個玉佩……可以送給我嗎?”
“可已經碎掉了,你若喜歡,我還有其他的。”
蕭有儀輕輕搖頭,,聲音細若蚊蠅:“我……我就要這個……”
“你既喜歡,拿去便是。”
“多謝姐姐。”
第二日清晨,蕭懿安和蕭有儀難得早起,去給趙陵請安。
彼時,趙陵正端坐堂前,品着早茶,與她一同的還有蕭有儀的叔母李氏。李氏先前自覺久居蕭府多有叨擾,便去京城其他親戚家打秋風去了,不料不過數日,就被人家掃地出門,她還未替兒子說親,便隻好灰溜溜地回到蕭家。
蕭從林向來不管家中瑣事,對此并未表示異議。奇怪的是,趙陵一向自視尊貴,此番竟也縱容這位八竿子打不着的親戚賴在蕭家。
蕭懿安和蕭有儀還未踏入屋内,就聽李叔母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她姨父家娘子喲,你是不知道,她老王家的嘴有多刻薄,竟說我家修遠是個跛子,癞蛤蟆想吃天鵝肉,跑去他家說親事,還講什麼天下的男兒都死光了,他家姑娘也瞧不上修遠。哎呀呀,我上輩子究竟做了什麼孽喲,攤上這麼個親戚……”
趙陵本在悠然喝茶,幾次想要打斷李叔母的哭嚎,奈何對方沉浸其中,無法自拔。趙陵沒了喝茶的興緻,隻好放下茶杯,重重地歎了口氣。恰在此時,蕭懿安和蕭有儀走進了屋内。
見叔母哭得聲嘶力竭,蕭有儀立馬上前,貼心安撫。
蕭懿安聽得直撇嘴,不敢作聲,唯恐吸引這位叔母的火力,規規矩矩地給趙陵請了安。
趙陵神色嚴肅:“昨日春日宴,你為何讓蕭有儀替你跳舞?”
蕭懿安早想好了說辭:“夫人,那嶽靈靈實在欺人太甚,隻等着看我們蕭府的笑話,我自知舞藝不佳,這才想着讓小儀替我一舞,這不,小儀跳得極好,大夥都誇好呢!”
“哼,荒唐,你若想要維護蕭府的榮譽,維護自己的臉面,需憑借自己的本事,靠别人取得一時的榮光,有何意義?你作為将軍府的女兒,怎能臨陣脫逃?跳得不好又如何,别人笑話又如何,隻管做你自己就是。”
蕭懿安第一次沒有反駁,乖乖順從地稱是。
見她乖巧,趙陵也不多苛責,隻重重歎氣:“你可知,今日杜府的媒人已經找上門了,指名道姓要替你與杜府公子說媒。”
“杜府公子?我不認識他啊。”
“你不認識他,他亦不認識你,他不過是昨日為一支舞所迷。”
“可昨日不是我跳舞,跳舞的是小儀。”
趙陵揉揉眉心:“棘手的就是這一點。”
叔母在一旁聽得真切,腦袋瓜子一轉,瞬間理清來龍去脈:“有儀啊,真有這事?你真的在那什麼宴會上,跳了舞?”
蕭有儀輕輕點頭。
叔母一看,一抹臉,立馬綻開笑容:“哎喲喂,我的乖囡囡,你那舞姿可是天上有地下無,不把京城那些個公子哥迷得死死的,這不,今天就有公子上門了,那個杜府的公子怎麼樣啊?什麼?你忘了?你昨日去不就是相看夫君的嗎?你這丫頭……哎呀呀,算了算了,乖囡囡,他日你攀上高枝,千萬不要忘了你哥哥啊!”
蕭有儀臉帶尴尬,愣在原地,不知說什麼好。
一頓早飯,就在李叔母叽裡呱啦、噼裡啪啦的話語中結束了。
等她和蕭有儀走遠了,蕭懿安實在忍不住,打抱不平道:“這個李叔母,素日待小儀不好,如今小儀有點好事,她就想來沾光占便宜!跟個牛皮糖似的黏着咱們,何不勸離蕭府?”
趙陵本在慢悠悠地品茶,聞言,擱下茶杯,凝視着茶杯中的茶葉,不置可否。
蕭懿安以為自己沒有說到點上,繼續道:“這個李叔母方才吃飯時,又是吧唧嘴,又抖腿又挑菜的,我都快吃不下了。還有,平日裡,我隔着十丈遠,十丈!都聽得到她的哈哈笑聲!”
趙陵最是注重禮儀,素日裡蕭懿安吃飯稍多一些,她便會嚴加訓斥。這李叔母的行為更甚,趙陵理應更加反感才是。
熟料,趙陵歎口氣,道:“蕭懿安,我從前也不明白,後來才知曉,并非所有人都如我們這般幸運,生來便貴為公主、世家小姐。這世上,窮苦之人多不勝數,對他們而言,連溫飽都難以滿足,又怎能苛責禮儀素養?這位李叔母,不過是千千萬萬窮苦百姓的一個縮影罷了……對于他們,我總想多幫襯些,隻是如今我能做的實在太少了。” 她的語氣中,滿是遺憾之情。
蕭懿安心想,人真的是複雜多面的,趙陵對她苛刻嚴格,動辄責罵懲罰,但對平民百姓卻極盡包容,甚至哪怕每月設粥棚接濟疾苦。
飯後,她與阿暮在院中四處閑逛消食。行至一個拐角處時,瞧見一個小厮鬼鬼祟祟地探頭張望,随後便跑開了。片刻之後,一位女子也從轉角處走了出來。
蕭懿安尚未看清她的模樣,就聽阿暮出聲喊道:“雅琴?”
雅琴似是沒想到會撞見人,渾身抖了一下,待看清眼前人後,急忙上前行禮:“小姐萬安。”
她雙眼紅紅的,很明顯剛剛哭過,雖然用脂粉遮掩,可細看臉上仍有兩道淡淡的淚痕。
蕭懿安問:“怎麼哭了?”
“謝小姐關心,風大,迷了眼。”
見她不願多說,蕭懿安也不強問,雅琴離開後,她問阿暮:“那個小厮是誰?”
阿暮道:“夥房打雜的,叫唐峰。”
“走,去夥房轉轉。”
夥房坐落在蕭府的東南隅,遠遠地,便能看見那處炊煙袅袅。走近後,透過窗戶上的窗紙,隐約能看到裡面閃爍的火光。
這時,裡面一男子中氣十足地道:“真的假的?唐峰,你莫不是吹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