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小姐身邊還有一位氣質溫婉的女子,勸道:“表姐,這料子确實是她先挑上的,我們還是還給她吧。”
熟料那位嶽小姐聽到這句話,擡手就是一巴掌:“好你個吃裡扒外的東西!一隻寄人籬下的狗,還敢給本小姐提要求!”
女子捂着自己臉,面色戚然,淚水霎時間滑落。
蕭懿安心中啐了嶽小姐一口,驕縱至極,嚣張跋扈,惡毒的女人!
嶽小姐本想繼續譏諷與她争執之人,這時有婢女上前提醒道:“這位姑娘是蕭府的女眷。”
“蕭府?難不成她還能是那個病秧子蕭懿安?怎地還蒙着面,是有多醜,才不敢以真容示人?”
場面一陣嘩然,有婢女用手帕捂着嘴唇,吃吃地笑出聲。
“正是!煩請嶽小姐向我家小姐道歉吧!”
蕭懿安從屏風後走出來,朗聲道。蕭有儀穿着樸素,這才被嶽小姐這種人欺壓,若讓她知道蕭有儀是罪臣之女,恐怕欺壓隻會更甚。既然她誤會了,索性将錯就錯。
蕭有儀疑惑地轉頭,眼中還蓄着豆大的淚珠,見是蕭懿安走出來,瞬間淚如雨下,無意識地躲在蕭懿安身後,想找個避風港。
蕭懿安止住她的動作,将蕭有儀輕輕推向前,在她耳邊低語:“現在你是蕭家大小姐,拿出氣勢來。”
似是知道蕭懿安就在她身後,蕭有儀湧起一陣勇氣,捏緊了手,站上前,雖然腿腳還是止不住顫抖。
“我若不道歉呢?”嶽小姐上上下下打量蕭懿安一眼,除了臉蛋漂亮以外,渾身上下都是一副窮酸丫鬟樣。她根本不把蕭懿安放在眼裡,也上前一步,昂頭不屑地看着他們。
見狀,蕭懿安道:“我勸嶽小姐還是道歉吧。我家小姐,素日性子平和,不喜與人争高下。可我家夫人最是護短,脾氣也不大好,這事若捅到夫人和嶽夫人那裡,恐怕嶽小姐就不隻是道歉了。”
聞言,那位嶽小姐似乎有所顧慮,眼中的氣焰瞬間矮下一層,但仍犟着不肯低頭。有婢女好心勸她低個頭,她登時起了怒火,劈頭蓋臉就罵過去:“滾!趙陵又怎麼樣?她能奈我何?”
“呵呵,嶽夫人,令嫒的脾性頗有我年輕時的樣子。”
蕭懿安回頭,隻見趙陵與一位衣着華麗的夫人緩緩下樓。
嶽夫人如何沒有聽出趙陵言語間的譏諷,但畢竟女兒出言不遜在先,隻好笑道:“靈靈還小,怎可與蕭夫人昔日風姿相提并論。”
幾人緩步走來,趙陵眼神淩厲,在嶽靈靈身上掃過一眼,嶽靈靈當面被抓包,眼中閃過一絲慌亂,連忙挪步到嶽夫人身後。
嶽夫人拍拍她的手,似在安撫:“靈靈,怎麼回事?這種粗糙的緞子,也能累得你跟人争?皇上前段時間才賞了咱家一匹上好的蜀錦,夠替你縫制衣裳了,至于這種材質的緞子,讓給人家又何妨?”她看着鍛匹,眼中充滿不屑,仿佛見到什麼不入流的東西。
“蕭小姐,你若喜歡,不日我便将差人将緞子送到貴府。”蕭有儀眼中的膽怯已經溢出來了,嶽夫人直愣愣地盯着蕭有儀,笑道。
蕭有儀無助地看向趙陵,隻見趙陵無動于衷,隻站在原地,看蕭懿安和蕭有儀如何應付。
蕭有儀嘴唇微微顫抖,牙齒輕咬下唇,似乎不知如何回答:“不……不用……”
“小姐,嶽夫人好意怎能推辭?”蕭懿安搶道。
嶽夫人這話綿裡藏針,以退為進,叫人接受也不是不接受也不是,可蕭懿安臉皮厚,這匹緞子能擺在“天”字号,勢必不菲,這樣的東西,能白嫖何不白嫖?
她繼續道:“不過,嶽夫人有一句話說對了,這匹緞子粗糙,一看便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貨色,”蕭懿安特意咬重這幾字,說話時也直直看着嶽靈靈,意味不言而喻,氣得嶽靈靈咬牙瞪眼,“這緞子怎配得上小姐千金之軀,奴婢還差一身衣服,不若您替奴婢收着。”後半句話是沖蕭有儀說的。
蕭有儀點頭,松口氣:“如此,有……懿安便謝過嶽夫人好意了。”
嶽夫人擡眸,眼眸微微眯起,盯着蕭懿安,雖然臉上堆笑,可讓人看了卻寒毛卓豎。
蕭懿安被盯得頭皮發麻,卻不願丢了氣勢,回望回去,還附帶一個淺笑。
嶽靈靈被母親牽着,不情不願地離開,經過蕭懿安時,狠狠瞪着蕭懿安,在她耳邊小聲道:“敢惹本小姐,你給我等着!”
蕭有儀離得近聽到這句話了,身體微微一抖,望向蕭懿安的眼神中布滿擔憂。
熟料蕭懿安聽到嶽靈靈的威脅,反而笑了,一手攥住嶽靈靈,不讓她離開:“何須再等他日?現在想離開?先向我家小姐道歉!”
“你竟敢指使我?”嶽靈靈低吼出聲,但這句話卻沒了之前盛氣淩人的氣勢,反而落了下乘,隻像是一句無能的咆哮。她心中煩悶至極,今日是怎麼回事,竟然三番兩次被蕭府一個小小婢女的氣勢給唬住!
“道歉!”
嶽靈靈想抽出自己的手,偏偏蕭懿安的手勁特别大,拉扯半晌也抽不出來,二人僵持着。
蕭有儀見氣氛水火不容,小聲勸道:“要不還是算了,我擔心……”
“不行,她那樣羞辱你,今日勢必要道歉。”憑什麼一個人可以肆意羞辱另一個人?
嶽夫人看向趙陵,笑道:“蕭夫人也是禦下有方,貴府的婢女說話也如此硬氣。”
趙陵不知什麼時候端了盞茶,正坐在椅子上品茶,突然被嶽夫人提到,眼皮都沒擡一下:“哪裡,這丫頭是我親自調教的,脾氣随我罷了。”
嶽夫人又道:“是,蕭将軍如今聖眷正濃,連太子都能數落幾句,又對蕭夫人關懷體貼備至,自然是任何事都能替蕭夫人撐着。”
京中權貴,誰不知道蕭從林與趙陵向來不和,嶽夫人這句話當真歹毒,專門戳趙陵的痛腳。
趙陵擱下茶盞,臉上竟然帶笑,可蕭懿安卻覺得這笑容詭異得很,她希望趙陵永遠不要這樣沖着自己笑。
隻笑了須臾,趙陵的臉色立刻冷了下來,端起茶杯,輕飄飄地道:“既如此,請令嫒道歉吧,畢竟如這丫頭所言,我脾氣不好,還很護短。”
嶽夫人臉上終于閃過一絲不悅,仿佛極其不甘,良久,她咬牙道:“靈靈,去道歉。”
“娘,我不道歉,憑什麼要我去!”
“還不快去!”
母親對自己一向十分慈愛,今次卻為了外人委屈自己,嶽靈靈眼眶霎時紅了,捂着嘴哭着跑出去了。
趙陵卻不滿意,仍舊等着嶽夫人給她一個交代。
嶽夫人不言語,嶽靈靈自長大以來從未受過此等委屈,如今都哭着跑出去了,這趙陵居然還不見好就收,難道要她屈尊降貴給蕭府一個丫頭片子道歉?
之前勸嶽靈靈卻挨了一巴掌的那位女子走上前,微一福身:“王靜姝替表姐向蕭小姐道歉,還請蕭夫人看在表姐年紀尚小,原諒表姐這一次。”
從頭至尾便是嶽靈靈無理取鬧,這位王靜姝是個知禮溫婉的女子,蕭懿安并不針對她。況且她也寄人籬下,看這熟練出來背鍋的樣子,恐怕平日裡沒少替嶽靈靈收拾爛攤子。
顯然趙陵也這麼想,她道:“行了,不關你的事,你起身吧。嶽夫人,‘幼吾幼以及人之幼’,你這侄女能站出來,定是感懷你素日收留之恩吧。”
蕭懿安見嶽夫人面目些許扭曲,連笑容都僵在臉上了。看來趙陵也戳中嶽夫人的肺管子了,依嶽靈靈對王靜姝的這個态度,嶽夫人這個做長輩定然不稱職,趙陵趁機反唇相譏,也算是為方才被嶽夫人嘲諷出口惡氣。
一場鬧劇,最終以趙陵與嶽夫人假惺惺的寒暄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