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如注,雷鳴滾滾。
唐昭離緩緩站起,垂眼蔑視癱坐在地,面色呆滞的何鼐。
“你讓我如何信你?”她語氣嘲諷,“你以為我不知曉真相為何?你以為你今生還能像前世那般哄騙于我?”
“休想!”
她冷冷地吩咐道:“既然此人頑固不肯招,那就繼續打吧,不必手下留情。”
侍衛們一擁而上。
粗硬的木棍重重地擊打在何鼐身上,可他卻仿佛感覺不到疼似地,隻是死死地盯着唐昭離,仿佛要穿過這具鮮妍的骨肉,看到内裡那個暮氣沉沉,傷痕累累的靈魂。
……竟是她?
可今生的這一切……為何?為何!
明明前世她那樣傾慕他!
他不知何處生了力氣,竟是從侍衛手下猛地掙了出來,連滾帶爬地幾步上前,拽住唐昭離的裙袂,不可置信地再次确認道:“阿離,重生之人是你?”
“别碰我。”唐昭離厭惡地将裙袂從他沾滿灰塵與血污的手中扯回。
“是啊,是我。”她恨聲道,“至親逝世的是我,摯友遠走的是我,明明身為一國公主,卻被一個奴隸囚于院中整整五年之久的,也是我。”
“這一切都拜你所賜,右相大人!恩将仇報是你,背信棄義是你,最後落井下石,置我于絕望之人,也是你!”
“沒有!阿離,不是這樣的!”
何鼐面色慘白,神情驚惶:“我不是故意要傷你至此,前世的這些都有誤會!”
“你死後,張媽将一切都告訴了我……我有錯,錯在自以為是,被仇恨蒙蔽了雙眼,未能看清你待我的真心。”
他跪在唐昭離腳邊,嗓音澀啞,語氣懇切:“我全都改了,也明白了自己的心意,阿離,我心悅的女子從來隻你一人,重新嫁給我吧,這一次,我一定會好好待你!”
唐昭離露出了一個古怪的笑容。
“……嫁,給,你?”
她細細咬着這三個字,神情越發莫測。
“你是說,本宮身為一國公主,卻要自甘堕落,下嫁于一個貶為奴籍的罪臣之子?”
何鼐愣住。
他咬牙忍下心中的恥意:“阿離,你知曉的,如今的落魄隻是一時,将來我會飛黃騰達,貴不可言……”
“能有多貴?”
唐昭離不可思議:“便是再貴,能貴得過天家?”
“何鼐,前世若無我這天家公主相助,你便隻會是一個南風館裡賣笑的小倌!”
“我憑什麼嫁你?誰稀罕嫁你?”
“哦,是了。”她似是想到了什麼,面色突然冷淡了下來,“淳恪稀罕,前世我死後,你應當是娶她過門了吧?”
“沒有!那不過是逢場作戲!”
何鼐極力争辯道:“太子榮登大寶後,總疑心朝中有人起異心,欲将他拉下皇位。于是他便開始籠絡朝臣,若是籠絡不成,就想辦法打壓,甚至除去!”
“而淳恪,便是太子為籠絡我而擲出的籌碼。”
“你以為淳恪傾慕于我?她那種倨傲的女子,面上瞧着對我百依百順,濃情蜜意,實則骨子裡對我那是萬般瞧不上!若不是太子逼迫,她恐怕看都不會看我一眼!”
“她就是王皇後和太子養的一隻小寵而已!寵物能有什麼主見?不過是主人指哪兒,她就不得不去哪兒罷了。”
寵物?
唐昭離心生疑窦,但又很快被壓下。
呵,不可能!誰家寵物這樣氣焰嚣張,張牙舞爪?
這片刻思索的神色落在何鼐眼中,卻被他理解為唐昭離終于有所動搖。
他眸光一亮,趕緊再接再厲道:“我知你與她不對付,我不會再和她有牽扯,阿離,右相夫人之位從來都獨屬于你,前世是,今生亦然。”
他下定決心一般,從懷中拿出了一封厚厚的書信:“我已決意與太子一黨劃清界限,今生專心輔佐昊王,不再與太子有任何的牽扯。”
“我将前世太子一黨在京中的種種布局全部默寫于此信中,憑借此信,你們便可推測出他們日後的動向,防範于未然。”
何鼐深情款款:“阿離,這封信是我最後的底牌,我将它送給你,從今往後,我的性命便托付于你,生死全由你決斷。”
“求你給我一次改過的機會,我會證明我才是與你最般配的那個人!”
他希冀地望着唐昭離,期待她會答應他,像前世那般将他留在身邊,從此破鏡重圓,攜手終老。
可唐昭離卻隻是冷漠地接過書信,轉身頭也不回地向書案走去。
“阿離,你……”
何鼐想要追過去,但卻被侍衛攔住。
他隻得急切地仰頭,沖唐昭離喊道:“阿離,你這是何意?是應?還是不應?”
“你急什麼?”唐昭離将信紙從封套之中倒出,取出一頁細細讀起,“若不确認過,我怎知你此次是不是又在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