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實情究竟如何,但那日我聽說的是——”
“淳恪乃王皇後宮中的一位宮女因意外侍寝所生,宮女有孕後,王皇後心生忌憚,便随便尋了個錯處将她打入冷宮。”
“後來麼,王皇後見淳華殿下深得帝寵,以為聖上喜愛女兒,便從冷宮中将淳恪接出,養在自己膝下,希望以此吸引陛下的關注。”
“可我朝不是有宮規……”盧二娘猶疑道,“若生母未逝,皇嗣不得被其他後妃抱養……”
“那淳恪的母妃豈不是……”
她聲音漸弱,有些不安地止住了話。
氣氛安靜下來。
須臾之後,有人憤憤然開口道:“那先前大家不明真相,錯認淳恪生母時,淳恪她為何不反駁?登了高枝就忘本了?”
“是啊,從來隻見她炫耀皇後給她的賞賜,沒聽說過她祭奠生母!”
“當真是一匹白眼狼!虧我之前還覺得她孝順!”
……
淳恪僵立在原地,面色鐵青,唇瓣泛白。
“殿下,您沒事吧?”
碧玺惶恐地伸手想要攙扶,卻被淳恪重重地揮開。
“我無事!不必管我!”
不知是想起了什麼,她突然露出了一個驚恐的神情,渾身抖若篩糠,口中喃喃自語。
“我是王皇後的女兒,我就是王皇後所生……”
“什麼宮女?什麼冷宮?我不知道,我沒去過……都是假的,全部都是假的!”
“不去了,哪都不去了……我要回宮!”
她強撐着想要離去,卻在轉身的那刻一個踉跄,重重地跌倒在了冰冷的石闆上。
“殿下!”
“來人啊!殿下昏過去了!”
……
皇城,坤甯宮。
明明外面日光正好,殿中卻拉起了厚厚的帷幔,數根長燭靜靜地淌下燭淚,點亮了漆黑一片的大殿。
重重帷幕之中,擺着一尊巨大的描金地藏王菩薩像,佛像前瓜果豐盛,三根細香筆直地插入香爐之中,白煙袅袅升起,模糊了菩薩慈悲的面目。
佛像正前方,跪坐着一個衣着華貴的瘦弱女人。
“咳,咳咳。”
她蹙眉低咳幾聲,又很快止住,虔誠地俯身向佛像叩拜。
吱呀——
沉重的殿門被人從外推開,太子唐佑德從殿外走入。
他安靜地徑直來到大殿中央,跪下,垂着頭,雙手平直地置于膝上。
“母後。”他恭敬地開口。
“德兒,你來了。”
王皇後并不回頭,她緩緩起身,捋了捋衣袖,淡淡地說道:“此次喊你來所謂何事,你應當知曉吧?”
“兒臣愚鈍,請母後明示。”
“哼!”
王皇後驟然拉高了嗓音,陰陽怪氣道:“此次籌糧,昊王踩着兵部上位,倒是聲名鵲起,十分春風得意呢!”
“這麼多年來,他可算是出息了一回!”
太子并不接話,隻是低着頭默默地聽着。
王皇後似乎也無需太子回應她什麼,她繼續咬牙切齒道:“陛下一定高興壞了,蟄伏多年,這個與他娘一樣蠢笨的小兒子終于是開了竅,開始學會利用胞妹算計朝臣,謀取利益了。”
“呵,那淳華本就是陛下為他鍛造的好劍,如今這一兒一女聯手……哈哈哈哈!我的陛下,您也算是無愧于您那捧于心尖上,便是死了也難以忘懷的寶貝宸貴妃了罷!”
她的聲音越來越大,漸漸變得嘶啞凄厲起來。
“隻可惜,這天下終究還是德兒的!”
“寵冠六宮又如何?兒女得寵又如何?我兒嫡長兼之,是名正言順的太子!昊王?哼!不過嘗到一點甜頭就開始沾沾自喜,和他娘如出一轍的小家子氣!”
“我的陛下啊,瞧着吧!最終高坐龍椅之上的,隻會是我的德兒!”
“母後!”
太子驟然出聲,語氣沉沉:“您舊疾複發,又開始胡言亂語了!”
“如今已是仁康二十七年,您醒一醒!”
此話一出,王皇後仿佛被人掐住了喉嚨,驟然失聲。
她再次開口時,已然恢複了最初的淡然:“是母後失态了,德兒莫怪。”
“怎會,”太子從善如流,“我知曉母後這般,也是為了我好。”
“好孩子。”
方才的一通發作令王皇後有些乏累,她無力地擡手扶了扶額,緩聲道:“如今我們落入被動,你應當知曉該如何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