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殿下您緣何……”
“因為你家殿下我,對此人另有安排。”
“……啊?”
唐昭離微微一笑:“延齡,别院裡處置腌臜的仆役如今是何人?”
“回殿下,京中幾處房産的諸多掃灑傾倒瑣事,皆由王嬷嬷統管,别院更特殊些,因殿下常選此處歇息,故而王嬷嬷格外上心,都是親自操持,從不假于他人之手。”
“若我不曾記錯,王嬷嬷年近花甲,是該含饴弄孫,頤養天年的年紀了。這樣,從今日起,别院裡所有最髒最累的活計,便全部交由何鼐一人勞作,王嬷嬷隻行督管之職,不必再親力親為。”
“你也需和他們講明,人雖是我親指,但卻不必手下留情,該怎樣便是怎樣,若何鼐懶怠,弄些投機取巧的法子,便是斥責懲戒也是使得的。”
“延齡,我從未想過要親近此人,此次将他收入别院,不過是怕他使陰招坑害我,放在眼皮子底下好控制罷了。”
延齡的眼睛驟亮,連連點頭稱是:“是了,況且這等粗活根本靠近不了殿下的院子,即便這何鼐想要為非作歹,也隻會是有心無力。”
“殿下這番考量得當,奴婢這就吩咐下去,再增派幾個侍衛,多加留意他的動向,若他有絲毫不軌之舉,便立即捉起來審問!”
她一邊說着,一邊擡腳便要去安排,卻被唐昭離一把拽住了衣袖。
“我知你辦事最是麻利,但這些布置先緩一緩罷。”
唐昭離煩躁地望着桌上的那攤亂賬,扭頭沖延齡撒嬌道:“好延齡,你家殿下頭疼,快些來給我按按。”
一聽這話,延齡頓時将其他事情抛卻在腦後,蹙着眉關切道:“好好的怎會頭疼呢?是不是今晨頭冠束的太緊了些?”
“也是,殿下您甚少扮男裝,這玉冠統共就沒帶過幾次,不适應也是情理之中。”
“反正此處并無外人,奴便将這玉冠拆了,好好地給您揉揉罷。”
延齡小心翼翼地摘下玉冠,将唐昭離那一頭濃黑秀發輕輕披散下來。
“殿下今日真是受苦了。”
她一邊給唐昭離按頭,一邊心疼道:“頂着這麼個難受的頭冠,還要理亂賬,與何鼐周旋……唉,就沒有一刻是消停的!”
“無礙的,不辛苦。”
唐昭離閉眼靠在椅背上,渾身放松,嘴角微微揚起:“倘若我勤勉些就能留住你們,便是再辛苦些又何妨?”
“殿下此話何意?”延齡嗔道,“我們不陪着殿下,還能陪着誰去?”
“什麼留不留的,隻要殿下不趕我走,我永遠陪着殿下,就算老了,也要賴在您身邊做個嬷嬷。”
“好了殿下,您就别再胡思亂想了,若是乏了,就閉眼小憩片刻罷。”
“頑心,去将門掩上。”
“喏。”
頑心領命而去。
然而,就在她行至門前,伸手欲關時,這扇并不算厚重的雕花木門卻被人從外向内重重地推開,撞在牆上,“嘭”地發出巨大的聲響。
“呃……崇三公子?!”
崇霄闖入屋中,他顧不得擦拭頭上因疾跑而生出的淋漓汗水,一心隻想快些将何鼐從屋中揪出,以息他胸腔中那股無名怒火。
有汗水劃過他飽滿的天庭,沿着深邃的眼窩流入了那對神采奕奕的桃花眸中,這可惡的汗水模糊了他的視線,令他對屋中的景和人,隻能囫囵地看個大概。
不過崇霄倒也無甚所謂,畢竟,他已經提前從嫂嫂那兒得知了何鼐今日的模樣——一襲青衣,披頭散發。
而這屋内恰有一人身着青衣,不曾束發。
哼,除了何鼐這滿腹心機的,還有誰會光天化日之下故意披頭散發,在昭昭面前搖尾乞憐?
呸!令人不齒!
崇霄心中火起,他顧不得擦拭汗水,大步來到書案邊,一旁似有人想要阻攔,可崇霄看也不看,擡手擋住,不滿地嚷道:“都别來勸!小爺我今日定要将何鼐這塊牛皮糖給制得服服帖帖!”
他握住靠椅椅背,将“何鼐”從書案後拽出,而後立在她身前,一雙有力的大手扣住她纖細的肩膀,橫眉怒目,惡狠狠地斥道:“何鼐!你跟我出來!休要像灘爛泥似地賴在這,污了昭昭的眼!”
“何鼐”仰起頭,但卻并無任何言語,隻是安靜地望着他。
“你看什麼看?照我說得做便是!”
“……什麼?”
“何鼐”緩緩地吐出兩個字,聲音柔美清亮,聽着甚是耳熟。
崇霄終于覺察到怪異了,他擡手揉揉眼,定睛望去——
哪兒有什麼何鼐?
隻有他心心念念的昭昭身着青衣,披一頭如雲的烏發,正似笑非笑地睨着他。
“崇霄。”
唐昭離咬牙切齒。
“你可真是好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