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齡見唐昭離心意已決,便也不再勸阻,福禮應下。
“諾。”
片刻之後,一衆人等出現在屋中。
“阿……淳華殿下。”
何鼐竭力抑制自己内心的激蕩,他就說麼,阿離怎會不肯見他!
他一臉柔情地望向唐昭離,卻在看見她身上的男裝後,不滿地微微皺眉。
好好的女兒家,怎可做這等不倫不類的扮相?
他張口便要斥責,卻在望見唐昭離那平淡,甚至可以算得上漠然的神情後,倏地止住了已湧至嘴邊的說教。
“聽聞你要見本宮,所為何事?”
一句不帶任何情緒的話向何鼐兜頭砸來,如同一盆冷水,刹那撲滅了火一般的熱情。
“……”
罷了。
漠然便漠然罷,男裝便男裝罷。
何鼐在心中暗暗寬慰自己,她如今還與我不熟,自然是這副陌生的态度。
況且,她身着一襲青衣,與他同色,何嘗不算心有靈犀?
沒事,慢慢來。
他現在最要緊的,便是想方設法留在她的身邊,他相信,若是日日都能相見,遲早有一天,他那婉婉有儀,溫柔體貼的夫人會回到他的身邊。
思及此,何鼐沉下心中的不甘,從懷中抽出一張薄紙,伏身恭敬奉上。
“不知殿下可還記得前些日子某曾坦言,願常伴殿下左右,不離不棄?這絕非妄言,而是在下的肺腑之言。”
“當時的殿下心有疑慮,不願相信,今日某便獻上誠心,懇請殿下回心轉意。”
唐昭離盯着他。
良久,她微微擡頤,示意仆從将那頁薄紙取來。
盡管唐昭離心知這定不是一張普通的紙帛,但當她看清紙上謄寫的内容後,仍是感到了些許詫異。
原因無他,這份薄紙,竟是何鼐在的身契。
“你替自己贖身了?”唐昭離問道。
他這樣快便攢到了贖身的銀兩?未曾想到他這般清高自負之人,竟也肯低下身段賣笑接客。
“正是。”
何鼐面上答得果斷,心中卻是屈辱萬分。
這份身契,來得并不容易。
他日日卑躬屈膝,極盡溫柔小意地讨好寡婦,甚至端出酒水與她共飲調情,終于将她哄得昏了頭,微醺之下豪擲千金替他贖身。
酒醒後,寡婦有些慌神,怕堂而皇之地将他帶入家中,會惹來族人唾棄。
此舉正中何鼐下懷,他故作體貼道,自己并不在乎名分,隻求兩情相悅,白首不離。一番話說得寡婦大為感動,便又暈暈乎乎地答應把身契交由何鼐自己保管,立誓要好好過日子,與他做一對尋常的恩愛夫妻。
可她并不知曉,這一切,全然都是何鼐為了拿到身契,設下的局。
對此,何鼐并無半分愧疚亦或者感激之情,甚至還有些怨怪寡婦,覺得是她不守婦道,才害得自己再一次淪落到了這般仰人鼻息的境地。
也正因如此,他更加迫切地想要回到唐昭離身邊,手握重權,懷抱嬌娘,讓這些欺他辱他之人再也不敢小瞧了他。
“殿下,這便是我的誠意。”
何鼐神情溫柔,眸中暗含着期待:“在下甘願奉上身契供殿下差遣,望殿下垂憐,将某收入府中。”
“某并不貪圖榮華富貴,亦不奢望名揚四海,隻求得一小院,粗茶淡飯便足以。”
“若公主應允,某此生唯殿下是從,便是為殿下肝腦塗地也在所不辭。”
唐昭離垂着眼,濃密的睫羽遮擋住眸子,令人看不清其中氤氲的情緒。
她一言不發,隻是用手輕輕撚着薄紙,望着這張身契出神。
若是前世,單純良善的她一定會被這番話打動,繼而對他生出憐憫之心。
前世的她也正是這樣做的,這張身契被她丢進了香爐,化作一團不起眼的塵埃,從此世人無從知曉,他們交口稱贊的右相大人何鼐其實身為奴籍。
當時的她,是真的以為何鼐已經走投無路了,但如今看來,他這般好手段,又怎會無路可走。
自始至終,都是她自作多情了。
呵,他如今口氣倒是不小,竟還妄想她能像前世那般,命人單獨辟一處小院供他居住?他想得到是挺美!
唐昭離蓦然擡眼,擺出一副天真爛漫的神情,困惑地發問:“你當真願意為本宮肝腦塗地?”
“無論本宮吩咐你何事,你都會毫不猶豫地去做麼?”
“自然。”何鼐信誓旦旦。
“甚好。”
唐昭離放下身契,擡手支頤,歪着頭懶洋洋道:“既如此,那本宮且試一試你的決心。”
“頑心。”
“在。”
頑心揉了揉泛紅微腫的雙眼,緩緩地深吸一口氣,努力平複着方才被何鼐斥罵的委屈。
她才不要為了些無足輕重的人和事,怠慢了殿下的吩咐。
她的殿下便在這時,笑意盈盈地發話了。
“頑心,本宮決意賞何郎君掌掴二十,便由你代為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