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鼐?”唐佑甯皺眉,并不記得自己認識這麼一号人物。
他的貼身小侍進寶想了想,出言提醒:“可是前些日子奸黨謀逆一案中,罪臣何耀宗的獨子?”
“前太常寺丞何耀宗?”
唐佑甯想起此事,眉頭皺地更深了:“齊州何氏一族三日前便已全部問斬,人數已清點确認入檔,你又緣何逃過一劫?”
“莫非何耀宗這奸佞竟還膽敢罔顧王法,偷梁換柱?”
他微微眯起眼盯着何鼐,周身威壓頓起。
“來人,給我将此人拿下。”
幾個身強力壯的太監上前捉住何鼐,将他摁跪在地上。
“殿下,且慢!”
何鼐忙出聲為自己辯解:“家父絕無此等大逆不道之舉,在下能保住小命苟活于世,蓋因當今聖上網開一面。”
前世那種卑微屈辱的滋味,久違地湧上他的心頭。
罷了,現在并不是計較此事的時候,何鼐在心中暗暗地寬慰自己,昊王一向厭惡他,可這又能如何?隻要唐昭離心悅于他,昊王便還是會為了自己唯一的妹妹而不得不妥協。
他的願望,隻是重新回到唐昭離的身邊,為此,他可以忍受大舅子這一時的侮辱。
何鼐深吸一口氣,耐心地解釋道:“家父從不曾有過不仁不義,違逆君上的念頭,此次犯下這等重罪,也全是因為那些奸臣賊子的花言巧語,蓄意陷害。”
“待他幡然醒悟,為時已晚,家父心知此事牽涉甚廣,恐會引起朝中震蕩,于是便主動向官府投案,提供了逆賊的諸多書面證據,并得以面見陛下,自首陳情。”
“許是憐家父拳拳忠君愛國之心,陛下便網開一面,将在下從獄中釋放。”
“隻不過死罪可免,活罪難逃,在下如今,已入奴籍。”
何鼐擡起頭,明滅的朦胧燈火之下,這張清絕的臉上滿是破碎般的無助。
“如此一遭,”他強壓内心的屈辱,艱難道,“在下不但無家可歸,更是再不能光明正大地出現人前。”
“在下深知兩位殿下純真良善,故冒昧來此别院,懇請殿下收留。”
“哦?”
唐佑甯似是聽見了什麼有趣的事情,他擺了擺手,示意仆從暫且退下。
“抛開特赦是真是假不論,你且與本王說說,我們為何要收留你?你有何用處?”
“這……”何鼐語塞。
他敢在人牙子那自稱是唐昭離的夫婿,卻萬萬不敢在唐佑甯面前也如此造次。
更何況……他悄悄地撇了眼抱臂立在唐昭離身旁,不辨喜怒的崇霄,在心中暗念一聲晦氣。
這兒還多了條瘋狗……
何鼐咬了咬牙,扯出一個自認合理的理由:“鄙人也曾讀過幾本書,略通些權謀。”
“在下知昊王心懷大志,若殿下不嫌我身份卑微,我願為昊王出謀劃策,共商大業。”
既然決定了要與唐昭離長相厮守,那這一世勉為其難地擁護昊王上位又如何?
“萬萬不可!”
一聲尖銳地叫喊聲掀翻了何鼐心中的算盤。
唐昭離面如白紙,神情驚惶,她猛地拽住唐佑甯的袖子,急切道:“三哥,你絕不可收他做幕僚!”
“你快答應我!”
幕僚?兩面三刀,忘恩負義的奸細麼?
前世的種種像一道永不愈合的傷口,時刻警醒着唐昭離絕不能再走曾經的老路。
她太害怕了,怕重來一次,卻什麼都改變不了。
唐佑甯雖不明白妹妹為何這般如臨大敵,但既然她不喜這奴隸,打發掉便是了。
他感受到那隻捏着他袖口的手正不自覺地顫栗着,忙溫言勸慰道:“依你依你,我絕不收此人為謀士,你莫要擔憂。”
“何鼐,你也聽見了吧?”他扭頭看向何鼐,驟然冷了神色,“既然父皇已饒你一命,那你便不該再這般妄圖參與朝政。”
“你走罷,今日之事,我們便當從未發生過。”
何鼐不可置信地望着眼前的皇家兄妹。
他莫不是幻聽了?
他可是前世官拜中書令的能臣,昊王竟如此有眼無珠,将他這等賢才棄之如敝履?
還有唐昭離,她怎會如此冷漠?明明前世,她可是對他一見鐘情。
也許……也許是夜色冥茫,燈影朦胧,唐昭離并未看清他的臉?
是了,一定是這樣。
前世的唐昭離曾說,她最愛的便是他這張清雅美人面,愛不釋手,百看不厭。
隻要她看清了是他,她定會像前世那般不顧一切地奔向他,回到他的身邊。
何鼐急切地向前膝行兩步,湊近唐昭離。
“殿下,”他擡起俊臉,急切道,“殿下,您看看我。”
看到這張熟悉的臉湊近,唐昭離隻覺得一陣惡心。
她想讓何鼐滾,但也知方才的反應太過反常,若再來一回,恐令何鼐起疑。
畢竟,重活一世,她不想再去招惹何鼐這條毒蛇,如今的她隻想離他越遠越好,最好永世不再相見。
隻要靠近何鼐,她就會變得不幸。
“你……”唐昭離竭力穩住自己内心洶湧地恨意,故作平靜道,“你且聽着,昊王所言極是。”
“奸黨謀逆一案已然塵埃落定,你當接受現實,另謀他路,莫要執迷不悟,害人害己。”
可何鼐顯然會錯了意。
他那雙清冷鳳眼微微揚起,動情地望着唐昭離:“我知殿下憐我前路坎坷,獨行孤寂。”
“可是淳華殿下,在下并非意在朝堂,方才所提的‘為昊王殿下做幕僚’,也不過是一句托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