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應當是雪域高原上展翅的雄鷹,是蒼茫草原中孤傲的狼王,你可一定不要留戀一切束縛你自由,消磨你意志的囚籠。
比如我。
“我沒有……”崇霄低下了頭,濃密的睫羽垂下,遮住了他眸中的凄楚酸澀。
“昭……淳華。”他輕輕地開口,聲音嘶啞艱澀,“我并不是要害你。”
“我隻是希望你能夠一直如曾經那般無憂亦無慮,我隻是……。”
他頓了頓,那句“想要保護你”終究還是沒能說出口。
昭昭或許,已經不需要他的保護了。
她已經找到了想要共度一生的人。
隻可惜,不是他。
“倘若你不喜北地,那便算了。”
他站起身來,慣來挺拔如松的身軀竟顯得有些頹唐。
“淳華,就此别過。”
“你要好好的。”
這句話太輕太輕,像一縷捉不住的微風,卻驟然吹紅了唐昭離的眼眸。
沉重的淚水一滴滴滲進寬大的衣袖中,深深淺淺,斑駁了花紋,恰似她那顆遍體鱗傷的心。
她執拗地扭過頭去,不肯再看他一眼。
崇三,永别了。
你可萬萬不要回頭。
……
“嘿,想什麼呢?”
一隻欠抽的手在唐昭離眼前晃了晃,将她驟然從回憶中抽離。
唐佑甯嬉皮笑臉:“阿離,你怎麼呆呆的?”
“不就是一朵珠花麼?充其量也就是這彩色琉璃稀奇些,你什麼好東西沒見過,至于這樣癡癡傻傻地盯着看麼?”
他誇張地擰眉,怪聲怪氣道:“莫非,這亮晶晶的小玩意兒裡另有玄機?将你的魂魄給攝了去?”
唐昭離:“……”
“沒有,”她有些黯然,“隻是好久未見崇三,有些想念。”
仁康帝微不可察地挑了挑眉。
“嘿!你這女郎!”
唐佑甯倒是沒心沒肺,怪腔怪調地大叫:“你到底有多少想念,怎得這樣不值錢!”
“崇三有什麼可想念的,且不說他前些日子已出發返京,便是他沒有回來,江南風景甚美,又恰逢春筍的時節,想來那厮窩在淮左外祖家,定是吃好玩好,樂不思蜀了罷!”
“你有那個功夫想念崇三,還不如多關心關心你日日被父皇考問功課的三哥我!”
“哎呦!父皇!”
仁康帝忍無可忍地給了唐佑甯一個爆栗。
“若是無事便走罷!少在這兒吵你妹妹!”他頗有些恨鐵不成鋼地呵斥道,“竟還挑剔起朕給你布置的功課了?就沖你這碎嘴,多少功課都不夠你寫的!”
“今日不把那片骈文給朕寫滿意了,你就别想出禦書房的大門!”
“哎!父皇别走,有事有事!”
唐佑甯一邊擡腳去追仁康帝,一邊急急忙忙地回頭沖唐昭離喊:“再過幾日崇霄便能抵達上京,昭昭,你要與我們一同去城門口迎接他嗎?”
“行啊。”唐昭離想也不想,一口答應。
“不過,過幾日是幾日?你倒是給我個準信兒。”
“嗯……”
唐佑甯站定,擰眉思索了一會,道:“就定在驚蟄那一日罷,我給崇霄去信知會他一聲。”
……仁康二十七年的驚蟄。
這個時間令唐昭離心中一沉。
壓下的恨意重新浮出水面,他們像一根毒針牢牢地紮在唐昭離的心口,提醒着她重生是多麼的來之不易。
她永遠不會忘記仁康二十七年的驚蟄,就是在這一日,她獨自一人走上西昌長街,遇見了正被人販子毒打的何鼐。
這是她所有不幸和苦難的開端。
唐昭離用力地攥緊了手。
這一次,她一定不會再重蹈覆轍。
她要改寫這該死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