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卻絕不能這樣選。
昊王曾是皇位有力的競争者,如今新皇即位,曾經的昊王舊部倒的倒,逃的逃,而她,身為昊王胞妹,當朝右相的發妻,理所當然地成為了衆矢之的。
可以說,新皇下的那一紙诏書,不僅表達了對她的厭惡,更是一種對何鼐的警告。
至于何鼐……呵。
唐昭離在心中冷笑。
他本就利益至上,又怎會不願意用一個早已沒有利用價值的發妻,換得新皇的信任與歡心?
這絕對是一筆一本萬利的買賣,而她,早已是一顆棄子了。
但崇霄卻不是。
這些年,先帝與新皇的博弈令整個朝野動蕩不安,北邊的匈奴見狀,野心漸起,蠢蠢欲動。
世代鎮守北境的崇家軍,是匈奴最後的顧慮。
而身為崇家家主的崇霄,更是骁勇善戰,用兵如神,自他十年前接手北境起,四擊匈奴,每戰必勝,從無敗績。
如今邊境局勢緊張,新皇一定不舍得廢了這樣一把鋒利的刀,即使他曾為昊王的伴讀。
他會平步青雲,名垂青史,他會成為一位被後人敬仰的雄才。
他還有很長很好的一生。
她不能這樣自私,不能明明自己身陷泥潭,卻還要将崇霄也拖下來一起沉淪。
唐昭離終究還是狠下了心來。
“你在胡說什麼?”她蓦然冰冷了神色,怒叱道,“何鼐怎會算計于我?”
“你不是不知,他一向高風峻節,最是正直不過,如何會做出這等不仁不義之舉?”
“昭昭!”
見狀,崇霄急切地辯駁道:“你可萬萬不要被何鼐蒙蔽了!”
“何鼐他一向心思極深,絕不是你說的那等純正良善之人!”
“他若當真愛重你,為何要休妻?又為何要将你關在這府邸的角落,不聞不問,任你自生自滅?”
他的聲音漸漸低了下來,帶着卑微的懇求:“昭昭,你便信我一次,和我走罷。”
“何鼐他絕非良人,如今陛下和殿下皆故去,我又遠在北地,倘若他要對你動手,我……”
他突然哽住,閉目穩了穩心神,這才重新開口。
“……我又該怎麼辦呢?”
我會瘋掉的,崇霄在心中默默地想着。
“昭昭,你信我一回。”
“從小到大,我崇三何曾在正事上哄騙過你?”
你确實不曾騙過我。
唐昭離用力地閉了閉眼,想要逼退眼中濕熱的淚意。
幼時的她頑劣,常常使壞坑騙崇霄,可他卻從不曾真的對她動怒,從來都是縱容她,包容她的小性子。
即便他們二人曾因何鼐生了嫌隙,即使他們多年不通音信,可崇霄還是來了,跨過千山萬水,翻過深宅大院的高牆,想要帶她離去。
但她如今卻是要得寸進尺,最後再騙他一回。
唐昭離撇了撇嘴,故意擺出一副譏诮的神情。
“崇霄,你讓我如何信你?”她嘲弄地望着崇霄,疾言厲色道,“你如今是在做什麼?是在挑撥我與何鼐的夫妻情誼麼?”
“你便這樣見不得我好?我已經失去了父皇和兄長,可不想再失去丈夫!”
“不是的……”崇霄無措極了,連聲辯解道,“昭昭,我絕無此意。”
“我隻是怕你獨自一人在上京,沒人護着你,過得不好……”
“哈!真是笑話!”
唐昭離大聲地嗤笑道:“崇霄,你未曾娶妻,不會明白夫妻二人心心相印,舉案齊眉的日子是多麼地令人心滿意足。”
“你不能因為你形單影隻,便要脅迫我與你形影不離。”
見他默然不語,唐昭離咬了咬牙,加重了語氣。
“你難道還不明白嗎?我們都已經長大了,不能再像兒時那般不顧男女大防地瞎胡鬧!”
“我已經嫁人了,此後的人生隻會是在深宅大院之中操持家事,相夫教子。”
她故意皺起眉頭,一臉嫌惡道:“北地偏遠苦寒,民風彪悍,我可受不了那等蠻夷之地。”
“崇霄,自你離開上京,駐守北地的那一刻起,便注定了我們将會形同陌路。你走罷,我們之間,早已沒有什麼好說的了。”
心尖有尖銳的痛意彌漫,唐昭離故作冷漠地撇過頭去,以此掩飾自己臉上再無法藏起的悲怆之色。
崇霄,快走吧。
離開這人情淡漠,利益至上的上京。
離開我這個驕橫跋扈,不識好歹的落魄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