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平靜的開口,回頭看向張起靈,火光不安分的跳動,映照在她臉上顯得清透白淨,右邊臉頰上留了疤,她似乎也不在意。張起靈覺得楊萬的臉色比之前紅潤了一些,隻是那種紅潤不過像是回光返照的端倪,她能撐到現在實屬不易。
“會跟滅門案有關嗎?”
張起靈也在努力回想着他們初次見面時發生的一切,那時候他剛接任族長沒多久,族内也隻有比他大一些的張海客在之前會照顧他,所以接待楊家人來的時候也是張海客。當時他并沒有察覺出楊七日有什麼不妥,畢竟那是一個溫文爾雅的人,聽聞楊家滅門,也是在一年後聽張海客提到的,他當時想不通,那個隐蔽在深山裡的家族為什麼會招來殺身之禍,令他自己都驚奇的是,當時他的第一個想法居然是,楊萬怎麼樣了?
是不是也死在那場滅門案裡了。
“我懷疑有,但是,為什麼我感應不到他們呢?”她苦澀的搖搖頭,言語中頗為無奈。
或許,是她的轉生次數真的到盡頭了,即便身為楊家族長,也無法再感知得到族人的信息。
“有些事,本身就是無法改變的,有時候「不知道」也是一種幸事。”
張起靈将煙掐滅,裝進了口袋裡,他這個人不管是做什麼還是說什麼總會給人一種安全感,并用自己的方式安撫身邊人,話不多也沒有那麼好聽,可是總會讓人能夠安靜下來。
兩人之後誰也沒有說話,隻聽得到火堆裡柴火燃燒的聲音。楊萬看了眼時間,才淩晨不到三點,外面的雨小了很多,隻是風比較大,吹的門呼呼作響。
“你睡一會兒吧,我來守後半夜。”
剛才都是他在守夜,自己睡了三個小時精神還算可以,就算他是鐵人也不能一直這麼熬着,張起靈看了她一眼,隻說了一句:“有事喊我。”便靠到了後面的廢棄桌椅旁閉眼小息,不一會兒呼吸就變得沉穩下來。
應該是很累吧,趕了那麼久的路。明明已經在雨村過上了養老的生活,這次卻又一次涉事于江湖,楊萬靜靜地看着那男人,心中有懊惱也有不舍,如果自己沒出現的話,一切就不會像現在這樣了吧。
忽然,她就想到了小時候,第一次跟他進盜洞時,在裡面困了十多天,他們兩個也是這樣輪流守夜。
漸漸的,這成了他們之間達成的共識,頗為信任的将背後交給了對方,也是因為信任,兩人終于是撐到了最後,見到了洞口的那一抹亮光。
雨聲漸漸地停了,伴随而來的是房檐上雨水的滴答聲。張起靈睜開眼睛瞧見背對着自己的女人,她一隻手拿着樹枝,一隻手撐着額頭,看樣子是睡着了。他沒有立刻起身,隻是靜靜地看了一會兒,直到天邊蒙蒙亮。
張起靈的步履輕快,他來到楊萬身邊,那人安靜地睡着,看起來心事重重又很疲憊。此刻,他才算從重逢以來第一次這樣近距離的觀察她的臉,對于一個人的容貌,張起靈并不抱以世俗的眼光,他也從來不會對一個人的臉做出評價,美與醜都是一件無所謂的事情。
在他的概念裡,隻有想和不想,喜歡和不喜歡。
沒來由的他竟然伸出了手,但很快就停在了半空。張起靈訝然于自己的舉動,從他拿到楊萬留給自己的那封信後,他就做出了一個果斷的決定,前往湘西。
在路上這種事于他來講太過平常,隻是這次他迫切的想要盡快找到她,這種迫切是他都很難以理解的行為。
既然已經錯過一次,就不該再次抱有遺憾。
胖子說的對,趁着彼此還存活于世,還年輕,就應該多陪伴。
當走出雨村時,那一刻張起靈明白了自己缺失的那份情感,原來叫做在意。
張起靈将身上的外套脫下,輕輕披到楊萬的身上,之後接過她手中的樹枝,整理了一下火堆,待到天又亮了一些才出門去四周查看。
等到再回來時,他發現楊萬已經醒了,正在收拾火堆,他接過楊萬給他整理好的外套,上面還殘存着餘溫。
又吃了一點壓縮餅幹,兩人再次踏上前往瓶山的路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