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嗐，我還沒見過你們這有姑娘來住過，以為是誰的對象。”大嬸露出了八卦失敗的失望神情，吳邪也不願意多跟大嬸耽擱功夫，哄着就把人給送了回去。

張起靈捏着那封信，看着自己名字，有一種恍如隔世感，自己在這個世上能貫穿于他少年時期的除了族人之外，楊萬是為數不多的一個故人，那是一種屬于兩人之間很微妙的存在。

張起靈想起來前段時間為她處理傷口的時候，血淋淋的刀口，被撕裂的皮肉猙獰的烙印在背部，訴說着持刀人的兇狠。他看的出當時楊萬其實很疼，細密的汗水布滿她的額頭和背部，隻是她一聲不吭，也沒有再用尼古丁來麻痹痛覺神經。

自己下手确實重了，她到底是個女人，怎麼會吃得消，張起靈心中隐隐後悔，先前楊萬的玩笑，更是加深了他的悔意。

當年，她也曾這樣幫自己處理過傷口，隻是與他不同的是，她會是第一個關心他有沒有事，疼不疼的人。

可是，他卻沒能問她一句，疼不疼。

他打開信封，裡面有一封信和一個小的塑封袋，裝着楊萬那條手串上的菩提，菩提不大，珊瑚色，上面雕着異域花紋。

信上的文字不過寥寥幾句話，沒有想象中的訴說情愫也沒有娓娓而來的叙舊感慨，卻句句透露出了楊萬對張起靈的信任。

「小張哥，菩提珠子現交由你代為保管，如有緣，我會再找你要回它。」

之前楊萬曾說過蛇眉銅魚裡藏着一半楊家秘密，現在吳邪猜測，從很大程度來看，這顆珠子裡就藏着楊家的另一半秘密，隻是另外那些叛變的楊家人并不知道而已。

“小哥，這妹子是把身家都給你了啊。”胖子拍了拍張起靈的肩膀，便進了院子。

吳邪心裡也挺感慨的，她自己拿着個假的蛇眉銅魚跟汪家人硬剛，把藏着一半真秘密的菩提珠子給了張起靈，這種信任程度也可以說是共患難過的生死之交了。

張起靈将那顆菩提握在手裡，心中滋味難喻，包括她給自己的那張明信片。

少年時期，他們在鬥裡以為要死了，楊萬問過他：“張族長，你去過這麼多地方，有去過國外嗎？阿媽說國外挺美的。”

十五歲之前的張起靈，那時候隻是被安置于不同的地方曆練，即便是剛接手張家族長之位，也不會有閑情逸緻四處旅行，對于國外這個地方更是極其陌生的，他生硬的回答說，“沒有。”

“那這樣吧，如果有一天我去了就把一張最好看的照片送給你。”

張起靈很意外，一個十三歲的小姑娘，在這樣的死路裡卻沒有哭哭啼啼也沒有埋怨與焦慮，隻是很樂觀的憧憬着出去後的生活，她不是張家人，沒有經過那套非人的訓練，能夠憑本事活到現在，已經讓張起靈另眼相看了，他忍不住好奇問道：“你不怕出不去？”

楊萬就坐在他身邊，手托着腮，一隻手摩梭着那把柳葉狀的小刀，她的頭上用紅藍綁帶紮着許多小辮子，粗布棉衣因為在鬥裡的一路死裡逃生磨損變髒，她也不在意，隻是側過臉來看張起靈，認真的想了下，說：“怕，不過人活着總要有憧憬和希望，至少，我們現在還活着。”

她的眼神堅定而認真，張起靈看着她，内心一陣觸動，他靠在牆壁上，那一刻忽然釋懷了很多。從生下來到成長為人，他從來不知道憧憬是什麼，也不知道該憧憬什麼樣的生活，至少在他十五歲的人生裡是沒有過的，而且對于十五歲之前的人生記憶，是一片空白，隻知道張家族長這個身份是一個非人的重擔。

“那我們就這樣說好了。”

眼前的少女在困境中為他燃起一團火，張起靈訝然，卻也誠然的想要接受。

“好。”

此刻的張起靈有一種前所未有的空落感席卷全身，他收回悠遠的過往，一種更為悲涼的觸感萦繞心頭，他能夠感受得到那個人最後幾天的日子，已經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