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健康,吃的好,睡得好,會勃/起,能做/愛。我不用工作就有花不完的信用點,想睡哪隻雌蟲睡哪隻,沒有任何煩惱憂慮。”
“我沒有幼生期陰影,家庭和睦幸福,大家都很愛我,對我也非常好——你說這種設定,我會有什麼壓力?你看我,我像是有什麼心理疾病的樣子嗎?”
“你不用在我身上浪費時間了。”
他總結陳詞般地下了結論,忽地一下站起身來,雙手插在西裝褲兜裡,跨步朝門外走去,經過勞埃德身邊的時候,還不爽地哼了一聲。
“吃的好?睡得好?”
低沉磁性的聲音悠悠在夏恩背後響起,聲調平闆,“過去二十六天裡,你每天平均睡眠4.5小時,夜醒2-4次,三餐進食量是去年同期的五分之二,體重下降3.3磅。同時,星網信息顯示過去一個月内,你總共花費了37,998,321.32信用點數在購買遊戲裝備和各類虛拟消耗品種,同期數據增長256.87%……”
“我這還有更詳細的數據,以及一些分析報告,這些結果給出的初步結論,都說明你有必要接受心理診療,進行更進一步地診斷。”
小雄子的腳步停了下來。他猛然回過身,不敢置信道:
“——勞埃德,你居然竊取我的隐私信息?”
“不是‘竊取’。”雌蟲大步走到他面前,面無表情地淡淡糾正道:
“您離成為法律意義上的成年雄蟲,還有六個月零十天二十三小時。我是你的監護蟲,我有權限正當訪問您的相關數據。”
“不可能!”
夏恩斷然否決,聲音不覺揚高。他隔着一段距離與帝國上将對峙,雙眼灼灼,“我的監護權在大哥那裡,他已經……”他忽然低下頭去,身側手掌攥握成拳,渾身都在輕微顫抖。
“沒錯,你的監護成蟲是尤裡。三年前,他和我就你的監護權簽署了委托協議。所有的手續都符合法定程序。自他戰亡那天起,你的監護權就正式自動地移交給了我。您有疑問的話,我可以提供詳細資料……”
“閉嘴!”
勞埃德話語中談及到尤裡的地方全用的是過去時态,這像一根尖銳地刺,猛地紮進他的太陽穴,刺激得少年兇惡地低吼出聲。
這一聲讓室内的兩蟲都有些驚訝。而哪怕昨天已經從勞埃德嘴裡知道一些内情,亞雌醫師也有種本能地逃離沖動。他捂住自己胸口,是壓制場,還有另一股相似又不同的力場,隐約卻存在感十足地從小雄蟲身上散開。
夏恩深吸了口氣,強迫自己要冷靜,可是一旦那個詞出現在腦海,他的眼前就不覺浮現那一幕——船艙劇烈搖晃,耳邊嘈雜驚慌,刺眼的白光中,整座基地都四分五裂,傾塌潰敗。
而強烈的震動仿佛穿越時空,從記憶延續到了現實。夏恩覺得四周都在搖晃,他下意識地伸手,想扶住什麼。
有蟲影出現在他的視野,堅定有力的大手撫按上他的肩膀,支撐了他搖搖欲墜的身體。與此随之而來的是過去一個月間從陌生變得熟悉的氣味。
夏恩睜眼又閉眼,呼出那口卡在喉間的氣,盡量讓自己勾起嘴角,恢複之前的毫不在意:
“……真是毫不意外。也對,他根本信不過别的蟲。”
“可這又如何?”
他話音陡然一轉,擡眼掃向勞埃德,無畏的目光直直向他射去,宛如利器:
“沒錯,我是心情不好,所以吃不好睡不好。不然你以為我老纏着你做是為了什麼?是因為要排遣、打發時間啊。那些亂七八糟的訓練,我之所以順着你,也是同一個原因。“
“——難道這樣還不夠嗎,勞埃德?”
這樣一句冰冷犀利的反問,打破了連日來兩蟲平和友好相處的假象。
雌蟲沉默地回望着眼前的小雄子,内心的聲音歎然道,是了,這才是那個夏恩。那個十幾年前,看着自己雄父在眼前逝去,而面不改色的真正夏恩。
“不夠。”
室内安靜良久後,帝國上将搖頭斷然道,“離成為一個合格的洛奧斯特大公,遠遠不夠。”
“小少爺,我知道對您來說,有些事很殘忍,但您必須去面對、去接受。隻有這樣,您才能成長,變得強大。逃避,終究隻是逃避。該面對的,既然遲早要面對,為何不勇敢一些?!”
“開什麼玩笑啊……”
夏恩矮身從雌蟲按在肩膀上的手中逃脫,不可思議道:“我從來都不想當這什麼破大公!我到底什麼水平我很清楚,我沒那能力,也沒那野心。我不想大權在握呼風喚雨,隻想安安全全進入衰老期。”
“而且你也看到了,我真的幹不了啊,别說振興家族了,洛奧斯特不毀在我手上都是我努力的結果。你看上去那麼聰明,不至于連備選方案都沒有,非要吊死在我這顆樹上嗎?”
“您——”
灰綠色的眼眸猛地縮小,雌蟲勸解的話戛然而止,滿臉的愕然震驚。
“不會吧?”夏恩也瞪大了眼睛,“你真沒備選方案?!”
時至今日,話到此處,兩蟲似乎才明白頓悟過來,他們在是否由夏恩來繼承公爵爵位上存在重大分歧且産生了重大誤會。
勞埃德将夏恩的推脫不想襲爵當成未成年雄子不成熟的異想天開,而他以為過去一個月的行為,側面證明對方已經開始考慮擔當大任的可能;
夏恩則以為,自己這糊不上牆的爛泥,出了名的廢物點心,根本就當不了洛奧斯特大公,這是不用質疑的既定事實。
勞埃德上将看着不傻,試上兩個月就該打退堂鼓重起爐竈另做打算了,怎麼滴這是一條道走到黑認準自己了?
從沒被蟲寄于如此厚望的小雄蟲用看白癡一樣的目光看向雌蟲,半天他無奈地搖頭認命,決定先放棄這場無意的争鬥。他看了看已經聽呆的亞雌,給了對方一個安撫溫和的笑容,随即轉身飛快地朝外溜去。
等他快走到出口時,他聽到背後雌蟲跟了上來。
“——夏恩!”
這是勞埃德久違地叫他名字。
金發雄蟲駐步,沒有回頭。
“尤裡雷姆他們的意外身亡,你難道從沒懷疑過嗎?!”
碧藍色的瞳仁倏地加深。
“我有确切地證據。那不是意外,而是一場蓄意已久的謀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