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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蟲沉默地停天台出口處,隔着一段距離遙遙相望。高大健壯的雌蟲面色嚴肅,一動不動地盯視着小雄子,顯然在等他的回應。
在他視線所及處,洛奧斯特家殘存的唯一直系血脈并未如他料想那般大驚失色,俊美的面容上,依舊維持着慣有的輕浮和戲谑。
“勞埃德上将,你可知道,謀殺帝國大貴族,不論對象是誰,這都是非常嚴重的指控。”
氣氛凍結半晌後,夏恩悠然開口,音色冷冽,和他表情形成鮮明對比:“這若傳出去,你我都要惹上不小的麻煩。”
“請您諒解我的魯莽。選在此地同您談論此事,不是我的本意。”
勞埃德走到夏恩的身前,長腿下屈,毫不猶豫地半跪在地,沉聲道歉。
“為什麼要在這個時候說出來?”
金發少年垂眸,目光落在視野裡軍雌低下的銀灰色短發上,嘴角僞裝的弧度正在一點點地消失,“我還以為你要永遠保守這個秘密的。”
他的聲音很輕,卻如平地驚雷,劈裂在勞埃德的耳邊。
他心中咯噔一下,愕然擡頭,隻見他所熟悉的那張面孔已無絲毫表情,曾經澄澈明亮的眸子裡,不知何時已布滿了晦暗不清的陰雲。
“您……”雌蟲喉頭動了動,遲疑着開口,“早就知道了?”
“你有你的渠道,我也有我的門路。”小雄子發出自嘲般的輕哼,随即偏過頭顱,看向旁側的牆壁,淡淡地說道,“你信不過我,我也信不過你。這很公平,不是嗎?”
勞埃德無話可說。
小雄子的話聽起來頗為無情,卻如筆直的箭正中靶心,一擊即中。
雖說他在發現那些疑點的第一時間,沒有将之告眼前的雄蟲的最根本的原因,是他不想擾亂失去親蟲的小雄子勉強構建起的平衡僞裝。出發點是考慮着小雄子的感受,但就某種意義上而言,這也是種不信任。
夏恩說的沒錯。因此,在意識到天天跟他肌膚相親的小少爺,其實對他并非毫無保留時,他内心深處滋生的那些失落與沮喪,是沒道理存在的。
“您有自己的消息來源,我很欣慰。”
雌蟲再張口時,聲音沉穩冷靜的一如既往,仿佛片刻前那一閃而過的失措隻是夏恩的錯覺:“既然如此,我認為我們雙方可以交換情報和線索,對一些重要信息進行交叉對比。”
“等等!”
夏恩打斷了他。他眯起眼端詳着勞埃德,似乎要将眼前的雌蟲重新認識一遍:“據我所知,勞埃德,那次平叛中,叛軍的情報是你負責調查搜集的吧?”
“您懷疑我?”勞埃德将少年隐含的所指說了出來。
“隻是很正常的推論罷了。”
夏恩不置可否,“不然瑞德哈特那邊搞那些審查是為了什麼?”
“我能毫發無傷地站在這裡,”勞埃德擡頭,泰然自若地看向眼前的雄蟲,“就說明您對我的懷疑毫無必要。”
帝國上将自信而笃定,對于小雄子的試探,不見一絲憤怒與惱然。
“哦,所以?”夏恩不爽地拉長音調反問:
“因為你沒有嫌疑,所以我就不能對接這該死的診療說不?”
又一次。
不論自己如何惱怒煩躁,這隻軍雌都是冷靜的。不管他如何直白地挑明彼此之間互不信任的現狀,接二連三的惡意揣測及試探,他都可以視若無睹,仿若無事。
“當然不是。您有拒絕的權利。隻是考慮到現下的情形,我建議您還是越早解決越好。”
“解決什麼?”
如此熟悉的論調,夏恩覺得自己腦袋裡的神經又開始尖銳地跳動。他忍不住皺眉,聲音也冷了下來。
“您要接受尤裡他們的死。”
灰綠色的瞳仁看過來,直勾勾地毫無遮掩,閃着鋒銳的光,“從那天起,您已經沒有了任性的資格。您必須成長。”
“您不能逃避。”
雌蟲斬釘截鐵地說着,“您要查明他們死亡的真相,揪出背後的主使者,為他們清洗恥辱,重振洛奧斯特家族的榮耀。”
“這是您必須履行的責任。”
對方繞了一個大圈,居然又回到了原點。
神經的跳動變成了針刺般的疼痛,密密麻麻地紮在太陽穴上,夏恩忍不住揉上額角。
“如此——”
眼睛很難睜開,夏恩掩面,難受幾乎要笑出聲來:“我才能成為合格的洛奧斯特公爵?”
勞埃德點頭。
“哈哈哈哈。”
終于,夏恩忍不住長笑出聲,“還真是簡單粗暴的邏輯……可是我是真的,對當這個洛奧斯特公爵,毫無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