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勞埃德去書房附帶的小淋浴間洗澡去了,夏恩渾身汗津津的,也非常想沖洗一下,但想了想上将臉皮的厚度,決定還是不開“共浴”這個口的為好。
同樣考慮到上述因素,他沒有喚進仆從打掃衛生,而是裹着自己皺巴巴的衣服,窩進柔軟舒适的沙發裡,打開個蟲終端機随便逛逛、四處看看。
一個星期前,自洛奧斯特軍團第一艦隊回到布魯斯凱後,勞埃德和夏恩便沒一天消停日子。
勞埃德身為軍團副長,不僅是這次平叛存活下的軍雌中軍銜最高的,而且是有正式授權的代理指揮官,是毫無疑問的第一當事蟲。
因而這一周大部分時間,他都耗在蟲族主星瑞德哈特上,接受内部審查并對蟲帝、最高軍事委員會、軍部等作出相關報告和說明。當然,他并沒忘記小小雄子的功課——每天晚上都會強制視頻通訊,監督夏恩進行精神力應用訓練。
而洛奧斯特的小少爺呢?白天在星網上和洛奧斯特家的黑子們身體力行地互噴掐架,晚上苦哈哈地被遠程遙控着搞那些枯燥無味的精神力訓練。
開始兩三天,這種安排讓夏恩怨聲載道苦不堪言。
可等他不堪其擾關了星網個蟲通訊和社交賬号、勞埃德因故取消了訓練課,且他屏退了那些影子一樣的跟屁蟲後,空寂無聲、凄冷深幽的主宅讓夏恩十分思念勞埃德(劃掉)(的訓練課)(劃掉)的體溫,并無比懷念回程途中最近那次酣暢淋漓的性/事。
在見到勞埃德之前,夏恩已經好幾晚沒怎麼睡了。
他心情極差,隻能在個蟲終端機上大肆揮霍信用點買買買纾解壓力,并在白天時強提萎靡不振的精神,安排處理他兄長們的葬禮和戰亡軍蟲的公開追悼會。他将事情處理得很好,追悼會和葬禮都很順利。
雖然天氣預報有雨,給哥哥們的下葬帶來一點點不便,但夏恩并沒有命令氣象管理局那邊進行幹預。這種日子,太過明媚的陽光隻會讓他更加煩躁。
“滴”的一聲,夏恩常玩的機甲對戰遊戲更新完畢,發出了提醒。
少年爬起身來,在旁邊的抽屜裡摸出沉浸式眼罩,準備進遊戲浪一浪,順便觀賞下自己昨夜淩晨的氪金成果即他為機甲預購的最新豪華外裝。
他點選了遊戲圖标,确認時卻猶豫了。某隻蟲還在,且顯而易見的,對方還有話沒說完。
夏恩歎了口氣,把眼罩扔回桌上,靠回沙發,在終端推薦列表裡随便點開了一個搞笑視頻。
半個小時後,勞埃德圍着浴巾,赤裸着上身,手裡拿着他已成條絮破布的軍服外套和襯衫,以及尚且完好但沾滿各種不明液體的軍褲配飾,推門而入就看到這樣一幕——
淺色地毯上亂七八糟滾落着一些原本應放置在桌架上的裝飾,皺巴巴的馬甲和襪子領帶四處散落,其間分布着鮮紅色的玫瑰花瓣,花瓶和殘枝摔在邊櫃一角……空氣裡是還沒散盡的信息素……
房間内,夏恩個蟲終端的播放功能打開着,說笑聲和影像同步傳出來,掩蓋了一陣非常輕微的打鼾聲。
高大的軍雌下意識地放輕腳步,走到正中那張寬大松軟的沙發邊,發現了一隻歪着身子倚在靠枕上睡着了金發小雄蟲。
他隻塞了一隻袖子的襯衫胡亂地敞開着,露出胸膛,兩條筆直的光腿挂在沙發的扶手上,非常不雅觀。
短短一會,雄蟲居然睡得很沉,對勞埃德的到來一無所覺。
他那淺金色的濃密眼睫在臉頰上投下陰影,眼下的皮膚隐約可見不均勻的青黑色素,這是長期不健康的作息留下的。而勞埃德絕佳的記憶力讓他可以肯定,幾日不見,小雄子的黑眼圈又加重了。
也是,這次的意外,雖然後續的處理很大一部分都由他來負責了,但在布魯斯凱,在洛奧斯特家族内部,仍有不少事物需要這隻幸存的洛奧斯特雄子來決定。
勞埃德十幾年前就見識過那些蟲的能耐,這些年也沒少協助尤裡斡旋平衡,和他們打交道,可着實不是件多麼愉快的事。
勞埃德注視着眼前曾被寵溺得無憂無慮的小少爺,聯想起今天他錯過的葬禮,心裡有個地方不由得軟成一片。
他站起身來,快速地将淩亂的物品安置回原位,簡單打掃了下狼藉的地面,然後在屋内找了一圈後,從角落櫃子裡翻出常備的毛毯,細細地将少年裹了個嚴實,重點關注了那什麼也沒穿、分外顯眼的兩條腿。
他關了夏恩的個蟲終端和書房大燈,在即将走出房門時,腳步凝滞了幾秒。随後,他又轉了回來,幾步來到沙發前,單腿跪地,傾身向前,伸手将貼到夏恩臉上的頭發撥到了耳後。
如此近的距離,勞埃德滞空的手臂忽然就收不回來了。手指宛如有了意識,開始自主地描摹少年的輪廓。
他的眉毛秀氣、眉尾斜斜入鬓,鼻梁方正筆挺,鼻頭圓潤,唇形非常漂亮,嘴角微微上揚,配上那雙神采飛揚的碧藍雙眸,總是看起來心情很好的模樣。
可此刻,他閉着雙目,微垂着頭,下颌的線條因陰影而變得銳利鋒直,和他記憶中的那張面孔如此相似。
夏恩實在是太像尤裡了。勞埃德不由感慨,可思緒轉到一半,另一個聲音就出現了:不,不是像尤裡。
是……弗朗茨。
是他記憶中的弗朗茨。
洛奧斯特家的四隻雄子中,若論面貌氣質,和上一任洛奧斯特公爵相識的蟲皆會指出,尤裡是最肖似的那個。但實際上,弗朗茨隻有對外才是那個樣子。
稍微關系親密一點,蟲子們就會發現他截然不同的另一面——幽默風趣、開朗健談還有完全沒随年齡增長而消退的玩心。
一次覺醒前的弗蘭茨,其實和夏恩整體感覺更像。不論做什麼都是笑眯眯的,經常開些沒輕沒重的玩笑,會故意捉弄他,被抓包了就會撒嬌耍賴……
但那都是覺醒前的事了。成蟲禮過後,他們進入帝國皇家第一軍事學院學習。繼承蟲的身份帶給弗蘭茨的影響逐漸顯現出來。
他不能再随意表露喜好、任性地接蟲待物,就連不合時宜的冷笑話,也慢慢不再講了。他打交道的蟲子們,看到他的第一瞬間,想到的是“下任洛奧斯特公爵”,而非“弗朗茨·洛奧斯特”。
弗朗茨私底下找他喝酒時吐槽過好多此類事件。勞埃德安靜地聽他眉飛色舞地用擱置許久的诙諧押韻技,不用一個髒字地将那些虛僞乏味的讨好者們全都挖苦嘲諷一遍,然後默默地解決對方帶來的大半酒精,再負責将酒量其實很差的某隻蟲安頓在自己寝室唯一一張床上,自己則艱難地窩于窄小的沙發中。
但沙發也睡不安甯。洛奧斯特的繼承者平日裡風度翩翩、儒雅俊秀,醉起酒來卻會一朝回到幼生期,好說歹說都不願分開休息,非要跟勞埃德湊一起,像隻八爪魚有一樣手腳并用将他纏得緊緊,完全将他當成一塊蟲肉墊子使用。
而當目的達成、姿勢固定好後,剛剛還在嘟囔的雄蟲就會窩在雌蟲懷裡秒睡,怎麼叫都叫不醒的那種。勞埃德隻能歎氣認命,姿勢僵硬地盯着那近在咫尺的俊美容顔,無聊地數他眼睫毛來打發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