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宅院中,月輪東斜,霞霭終于同歸一色。書淨,那隻狸虎,此刻伸過一個懶腰,豎着尾巴,而後抖動了幾下身體,好叫自己一身的皮毛松散幾分。豎起瞳翦,沉穩的眸光将這雲宅小院掃了一遍,立時便發現了院中那個昏死在一邊的彌靈。腮邊胡荏動了兩根,而後一個幹幹淨淨的青年,便飄逸着站了過去。居高臨下地檢視了一番,便輕聲道,“其實用處不大了。”聲音毫無感情。接着擡頭往青渠山的方向看了看,面上毫無表情。
“還是化成本體的時候耐看些。”姜婉的青色羅裙被暮色染成了深綠,飄然而至。不細看的話,還以為是一束竹枝,夾着密密的葉子被微風卷落院中。書淨的臉雖然還是冷着的,但看眼神,顯然是沒有反感她的話。等姜婉靠近,書淨才拎起一邊嘴角抖了抖衣袖,輕輕在她額頭上叩了一下,她向來調皮。“你這個樣子白白淨淨的,總是很好騙的樣子。”聽到這句,書淨這次不慣着她了,眼看要下重手,被姜婉躲了開去。
兄妹兩人重新并在一處,繼續居高臨下地看着躺在地上的春申,繼續聊着,給人感覺就像他倆是在伴着一幅小景聊天,而不是看到了什麼傷者,“雲瀾蒼追洛暹姬去了?”
“嗯!”書淨理了理衣袖,他向來言簡意赅。”
“哥,半夏回來了。但我又覺得,那不像她。”姜婉不像書淨,相反,是那種恨不得一句話返出三種意思來說的。“說話,身形,性格,看起來就是她。但是我覺得,那不像她。”書淨不出聲,他知道她還沒說完,“她身上沒有明山明水的緣鑒,看眼神絕不是那個蠢的,但是我就是覺得,那不像她。”她看向書淨,眼神裡面就一個意思“哥,我說完了!”
書淨看了姜婉一眼,然後對着地上的春申點了一下,看着一抹炫金色的華輝印上了她的額頭,這才從她身邊走開。姜婉也跟着哥哥走到一邊,但還是盯着哥哥的表情看,眼神裡的意思已經變成“哥,快誇我觀察細緻!”
可惜!“果然沒一句有用的!”書淨毫不留情的判定,語氣裡滿是“這才是你!”的戲谑。
姜婉整個就洩氣了。“哥!”
“先讓他倆把洛暹姬找出來吧。無論是朝兒的傷,還是那些乾麟異類的遊息,抓到洛暹姬,都可能會有進展。”書淨略停了停,目光往春申那邊去了去,而後繼續說,“彌靈一族于經脈塑形上的造詣,放眼整個乾麟大陸,都是首屈一指的存在。冥梭之亂期間,這些彌靈的出現很可能就是助力或是障眼法的關竅。如果彌靈與乾麟異類真有了某種關聯,那說明,一則是沐襄已和乾麟異類蛇首鼠尾,一則就是彌靈一族恐已為異類所制矣。”
書淨回頭,姜婉……已經睡了。就在他之前那張矮杌子上。給她蓋了張絨帕,又留了個遊息禦缽給她。
隻要洛暹姬在極域裡,那麼他的事情,兩日内必定可了,這就能全了樞空長老的囑托。他麼,要先去沐襄,照這個趨勢,沐襄的情形不容樂觀。
焉葭、煜旻和沐襄三族兩兩相接,沐襄千百年來能獨享水運、陸運之便,皆因焉葭和煜旻兩族交界處有奇山萬般隔絕。
其山名曰烏思,高幾萬仞,山脊初平而緩,且似有落勢,然迎其腰上則如立鑒,甚陡甚絕,亦有毒霭環繞春秋不散、冬夏不移。曾有能者欲渡其險,皆敗而歸,更有甚者,旦入其腰則無返。皆傳此山,非舉人力可平,難随時事移易。普通人既無法越過此山,兩族相通必要經過沐襄,千百年來皆是如此,三族倒也能抵睦鄰。
直到有一天,不知從何而來的一條傳言,在沐襄族正南出現了一條山脊,綿延數萬裡,雖險峻卻可由此使焉葭、煜旻互通人力,僅僅隻是互通人力,都叫兩族欣喜不已。隻因經由沐襄通路,自然是要花錢的,又因沐襄随意定價、坐地起價之事常有,兩族早已不堪欺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