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瑤一擡頭,果然白雪紛紛而下。白雪落在靛藍長裙上,像一朵朵盛開的藍玫瑰。
“瑞雪兆豐年,前些日子還說今年的天何時會落雪呢!”沈瑤伸手接過一片雪花,看着它在手心融化。
“可惜看不到煙花了,我們回去吧。”青衿說道。
“煙花在宮裡也可以看,下次吧,一樣的。”沈瑤幫青衿攏了下頭發,由着人牽着她走。
剛走出幾步,便停下了腳步。
“等等。”沈瑤說着,轉身走向一個拐彎處。
一群孩子圍着另一個孩子,不時踢一腳,嘴裡還在嬉笑着說道。
“禍害!”
“他父母就是他克死的。”
“我們離他遠點兒吧,大人都說他不詳。”
“啞巴了你,說話啊!”
“你看我就說他是啞巴吧,我赢了。”
“你們在幹什麼?”
看着有大人走過來,其中一個還看上去兇神扼殺的,幾個孩子頓時一哄而散,跑進了小巷中。
“可以告訴姐姐,你叫什麼名字嗎?”沈瑤半蹲下身,與孩子平視,那雙黑色的眸子一眨不眨。
面上帶着些土灰,其中摻雜了些紅。尤其是臉頰,像是塗了脂粉般。
身形矮小,看上去像個小雞崽,唯有那雙眼睛,亮的驚人。
隻是伸出根指頭,指了指上面。
天空中大團大團的雲朵漂浮着,像巨大的香甜可口的棉花糖。
“雲?” 沈瑤疑惑道。
“你家在哪裡啊?”青衿道,看到孩子想躲,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腕。
“告訴哥哥,哥哥送你回去好不好?”
久久等不到回答。“不會真是個啞巴吧。”
“不,也許是沒人好好教他,受了太多的惡意罷了。”沈瑤看着未顫的睫毛,将手腕從青衿手中放了出來。
從一路走來買的物品中,拿出了包桂花糕,打開紙包,桂花糕還是溫熱的,沈瑤捏了一塊兒放在他的手心。
“吃點兒東西吧。”
恍若沒有看到自己衣袖上的黑手印。
孩子小心翼翼從她的手中接過糕點,狼吞虎咽地吃了起來。
“别急,還有呢!”沈瑤說着,将紙包一股腦兒地放在了孩子手中。
“這孩子怎麼辦?”青衿皺了皺眉,他策劃的兩人遊玩,結果認識的不認識的,一個接一個遇見,算是被毀了個差不多。
“想看看吧,這孩子年紀看着不大,找到父母最好。”
一滴淚流了下來,砸在地上,腳下的雪融化開來,像是被珍珠砸開了個坑。
“姐姐,是,是仙女嗎?”
稚嫩的童聲傳來,那雙亮亮的眼睛中透露出幾分渴望,像是在沙漠中苦行的人碰到一汪清澈甘甜的泉水。
“不是,你家在哪兒啊,我們送你回去吧。你看,雪下得越來越大了。”
沈瑤幫孩子攏了攏衣服,才發現他穿的居然仍是單衣。
怪不得臉那麼紅,原來是凍的。
“嗚嗚……”
孩子哭着,上氣不接下氣的,肺裡所有的空氣都像是被擠壓出來了,不知是想像失望還是找到了個友善的人。
“我沒有父母了,他們都說我父母是被我克死的,大家都不喜歡我。”
“怎麼會呢,我們就很喜歡你啊。”沈瑤說着,輕輕拍了拍他的背。
“你幾歲了,叫什麼名字啊?”青衿道,強硬地撤出了抹笑。
小噴泉一般的淚水終于止住了些。
“八歲,我名字裡有個雲,他們都喊我小雲。”
眼神中還帶着些茫然,沈瑤看着那眼睛,隻覺得有些熟悉,跨越時間的長河,熟悉又陌生的感覺再度湧來。
卻帶着些霧裡觀花的感情,無論她怎麼努力,唯有那雙眼睛,在求救,求有人能在無望的深淵中拉她一把。
是十一年前的她,同樣地茫然,同樣地渴求,渴求一個話本中的神,能夠從天而降,從此抛卻所有的苦難。
現實卻隻是從之前的明媚活潑變得小心謹慎,生怕說錯一個字。
“這聽起來好随便啊,認真的嗎?”
青衿剛說完,唇上便覆蓋了一個柔軟白皙的手,嘴角卻是勾起了抹笑。
“姐姐幫你起一個吧,浮雲從何來,本是山川氣。就叫雲川吧。”
“你願意跟姐姐回家嗎?”
青衿聽見這話,眼神暗了下,随即琥珀色的眼眸恢複了正常。
一個八歲的孩子,他有太多方法了讓他離他們遠遠的。
“願意。”
一行三人,踩在白色的雪中,走到不遠處的馬車,回了皇宮中。
處理完事務,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地卻睡不着,窗外細聽還能聽見雪落的聲音,本該慰人心神的聲音如今聽來卻多了幾分煩躁。
沈瑤猛地從床上坐起,穿着雪白的中衣,赤着腳走在地上,四下尋找着,顧不上冰涼,一塊塊地磚看過去,終于找到了那倒在地上的盆栽。
“還好找到了。”沈瑤呼出一口氣,如獲至寶般地撿起他們曾經共同培育的花樹,放在心口處,慶幸沒有被扔出去。
一步步走回去,小心翼翼地放在塌前的小桌上,才重新陷入睡眠中。
半個月後
“這裡怎麼這麼熱鬧,處處張燈結彩,是發生什麼喜事了嗎?”君澈道。
十五上元盛節已過,最近應該沒有什麼熱鬧的日子才對。随即看見被他拽着的人像是在看傻子。
“今日新皇登基,這你都不知道,不是京城中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