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精神很好。
李雲琅眼眶微紅,死死盯着他的背影,“我不是狗。”
沈寂走過來床邊,完全不看她,檢查她的腳踝,确定沒有受傷,便放下心來,才側身看着她發紅的眼睛,“音音,我不可能放你走。”
“我不是你的奴隸,我有自由。”
沈寂點點頭,手撫在她的手背上,“你當然不是,但是我沒有别的辦法留住你了。”
“威脅,強迫,你還會什麼?”
李雲琅眼中盡是失望,每一次與沈寂的接觸,都讓她倍感震驚,他是如何從以前那個沈寂變成現在這副活閻王的樣子。
“我還會求你,求你可憐我。”
“沈大将軍,權勢滔天,還需要人可憐?笑話。”
她是瘋了,才會可憐他。
就是因為可憐他,才又上了當,她思量着前因後果,琢磨到了這其中的關竅。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來了鎮雲?也知道師父和幾個師兄弟出遠門了。昨日費勁心機,治傷是假,把我囚在這裡才是你的目的吧?”
她的質問,沈寂啞口無言。
“是不是?”
怔愣半天,沈寂才說,“我說過再不騙你。”
“我早知你在鎮雲,也早知師父和幾個師兄弟出了遠門,這兩日回不來。我昨日去醫館,目的就是把你騙來營地,關在這裡幾日。”
他極度的坦誠,把李雲琅氣笑了,什麼樣的心态會讓他如此堂而皇之說出這番話?
“沈寂,你還清醒嗎?”
沈寂将一直溫着的杏皮茶倒出一碗,自顧自喝,“我比任何時候都清醒。”
昨晚一夜,他都醒着,已想得無比透徹。
“你怨也好,恨也罷,今早和軍情一起送走的還有一封信,信中我已向皇上和皇後說明,我們從前的關系。我立下了軍令狀,若我此番鎮雲平亂成功,征烏成功,我不要高官厚祿,我隻要你。”
他瘋了。
李雲琅隻覺得眼前天地倒轉,什麼叫破釜沉舟,如今沈寂就是。可她不是個玩意兒,不是他的物件,她也有思想,有感情。但她更清楚,一個小小的李雲琅,在皇帝和皇後心裡,實在微不足道,遠不如一個金吾衛大将軍重要得多。
“你若真逼我,我真做姑子去。”
“我還是那句話,你若做姑子,那我便日夜守着尼姑庵。”
他像是怕她沒聽懂,“我不止要一生一世,還要生生世世。”
不可理喻。
李雲琅氣極,一口氣上不來下不去,堵在心上,隻覺得憋悶極了。
軍帳外,一個士兵大聲報告,“将軍,取來了。”
沈寂出門,拎着一個很大的箱子回來。
李雲琅懶得看他,她已決定放棄和沈寂溝通,轉而去晃那條鐵鍊。
“我派人,将你的醫典和換洗的衣物取來了。”
李雲琅側目,他手上拎着的果真是自己的箱子,他說到做到,大有要把她困在這裡常住的架勢。
自己衆目睽睽跟他出來,現下他又派人大喇喇取了自己的東西來,簡直是把自己架在火上烤。
他端着一個銅盆放在書案上,将她的鐵鍊從床腳取下,另一端套在自己腳踝上,“梳洗吧?”
她不理他,沈寂彎腰淨手,柔軟的棉布沾濕了溫熱的水,擰好回身敷在她細白的臉頰。
沈寂長歎一聲,“哎”。
李雲琅全程仿佛一個啞巴,一言不發,逆來順受。
期間,士兵端着一個很大一碗面放在書案上。
李雲琅專門在士兵面前下他的面子,要他擦手,沈寂乖乖擦了。
士兵出門,沈寂猝不及防偷吻她的唇角。
“你!”
沈寂攤手,“小祖宗,伺候你一早上,要點獎勵,不過分吧。”
“将軍,有人求見。”
“什麼人?”
“來人自稱,趙行舟。”
士兵前腳箱子剛送來,趙行舟後腳便來了。
邊境軍營訓練極嚴苛,趙行舟必定是騎馬才能趕上自己的兵,他一個久居上京,隻會看賬本擺弄書本的少爺,受着一路颠簸之苦也要跟上。
這是存了什麼心思?
沈寂揚着眉尾瞅她,唇角帶着肆意的笑,“也好,來日退婚,這病秧子總該死個明白才是。”
李雲琅不理他,轉身要走,被他一把撈回來,反剪扣住她雙手,按坐在他腿上,沈寂大聲沖門外喊,“叫他進來。”
李雲琅拼了命地絞着手掙紮,沈寂想着她面皮薄,還是要在外人面前給她留着面子。再者說了,她和自己的腳上連着同一條鎖鍊,她還能跑到哪裡去不成,索性松手。
李雲琅極快地坐到一旁的長凳上,離他一丈遠。
士兵掀簾,趙行舟的拐杖先于他出現,身後跟着一身白衣,白紗遮面的姜懷卿。
沈寂坐在沙盤後的太師椅上,李雲琅不情不願坐在他一旁的長凳上。
姜懷卿細細打量軍帳内部,和上次來,并無甚變化,隻是木床上多了幾張厚軟墊。
趙行舟雖瘸了,姿态依然很足,對沈寂和李雲琅的異樣視若無睹。
“沈将軍,今晨派人取了郡主許多東西,怕是要讓郡主常住,所以我二人來看看。”
李雲琅畢竟是帶自己來治病,無論如何,她此時還是自己的未婚妻,單獨和沈寂在軍營,倘使傳揚出去,幾家的名聲都毀了。
他來了,他日傳揚出去,尚且可以說他們一行人暫住軍營,總不至于讓人亂嚼舌頭,起疑心。
沈寂看着他,又看看他身後的姜懷卿。
“趙公子,我今日不瞞你了,郡主三年前曾與我定下婚約,後來有些誤會郡主一氣之下才退的婚。現下誤會解除了,你們這婚不作數了。我已禀報皇上皇後,他們不日便将你們這婚約廢除。”
平地一聲雷,軍帳中頓時鴉雀無聲,隻有小火爐上一點柴劈啦作響。
李雲琅反倒平靜了,本來想跟趙行舟坦白的難孕之事,倒也不必說了。
趙行舟看她面容平靜,垂眸不語,向前一步,正看到她腳踝上的鐵鍊,目光陡然變冷,“沈寂,你怎能這樣對她?無論她是誰的妻,她都是自由的!”
姜懷卿看着趙行舟目光的方向,正是一條黑粗的鐵鍊,一端在李雲琅的腳踝,一端在趙行舟的腳踝。
瘋子,她給沈寂的定義,一點錯沒有。
趙行舟扯下腰間金牌,舉到沈寂眼前。就算如他所說,已經禀告皇上皇後,那這婚也是皇家賜婚,也要皇家下诏免除,隻要一日不下诏,她便一日是趙家的人。
“沈寂,見此金牌猶如皇帝親臨,我命令你,把郡主放了!”
“你敢抗旨不成!”